一年時光過去,天青峰上。
青松下,一方巴掌大小的雷池懸浮空中,雷光內斂,黑白二氣化為兩道劍光,糾纏斬出,迷蒙的生死意境欲顯化而出,可轉瞬又消散不見。
著玄黑袍服的道人輕呼一氣,兩年下來,《生死二氣劍解》參悟不少,飛劍之術大都精進,唯獨所謂的生死大道始終還隔著一層瓶頸。
‘或許,非我之故,而是此道有缺。’
許玄自覺對所謂生死變化感悟極深,更是走過輪回湖一趟,如今遲遲未能悟出,心中有些猜測,或許是地府不顯,社雷隱位所致。
暫時收劍,雷池遁入氣海,同仙基想合,其中飛出一柄蒼灰法劍,落到許玄背后,如往昔一般。
天殛山位置,一團渾黃煙沙涌來,落下,便見一著烏黑長袍的男子,容貌年輕,眉鋒眼狹,眸為明黃,身形瘦削,此時快步走來,面色沉穩。
許玄眉眼一轉,見著來人,感受一番對方修為,眼中露出幾分喜意,低低道:
“突破了?”
許法言稍稍點頭,氣息顯露,已然是八重境界,他此時沉聲道:
“【大日煞摩光體】弟子也已修成,之后欲服丹,快些到九重,以待筑基?!?/p>
“這道煉體術威力不凡,你既然修成,待到筑基,便可著那副【煞日】甲。”
許玄點頭,這道煉體之法是以日食為兆,太陽失光為正,淵中落日為奇,練成之后,法軀便可化為滾滾煞光,說是煞光,實為黑暗,極具深沉幽邃之性,煉到高深處,便可身化一輪黑暗大日,極為不凡。
“鍛正室的那幡子你可看過,有什么不合意的,同溫光講就是?!?/p>
法言點頭,笑道:
“那幡子兇厲,弟子看著心喜?!?/p>
說著,他眼神稍沉,低低道:
“師父,巫荒那邊,最近來了不少仙道,樞蠢竟然主動退讓,給出不少靈地來。”
“我遣人看過,大致有十來位煉氣,一名筑基,如今已經在段家對面駐下,開山鋪橋,建觀立閣,怕是要建一門派。”
此言一出,許玄眉頭稍皺,他近來都在參悟劍解,倒是未曾看過周邊青勢,如今來了這么一家,不知是何等勢力。
“可打探出來歷,修的都是何等道統?”
許法言眼中少見的露出猶疑之色,沉聲道:
“來歷不知,只是這一眾都自號【青荒觀】,大都修的是.蘊土?!?/p>
“這”
此眾修行蘊土,許玄心中不免生出些疑慮來,若是論及他見過的蘊土門派,也僅有青蕪道,如今來個青荒觀,不知有何聯系。
“東密的事情,你暫時不用管,先去修行,在這幾年內筑基,至于這青荒觀的人,你先不要接觸?!?/p>
許玄眼神一沉,讓法言先行退去,自己則默默推算起來,但還是不明對方來路。
他身化雷光,轉瞬騰起,這事情還需去親自去看看,幾名筑基竟然讓樞蠢退讓,這青荒觀定然不是表面看來這般簡單。
‘只是要建門派,何必來巫荒,赤云北邊如今可空著不少。’
一路御風,飆發電舉,到了大景原上,他立身云端,遙遙看向東邊,果見幾片山野之中,已然修建起寶殿樓閣,連成一片,隱有陣法光輝。
其中煉氣、胎息修士皆有,唯獨不見那位筑基,恐怕是在陣法之中閉關。
“天陀,你可看出什么?”
許玄此時問及天陀,對方如今探查之能,大致和紫府初期相當,看看筑基,還是輕易。
“筑基后期,仙基是【余青赤】,身上有神通之力殘留,以免他人窺探。”
天陀正看著,忽地疑道:
“怎么有些不像人?”
許玄聞言,亦是起疑,難道是妖物變化而成,一人一妖推測一番,只覺此人或許是青蕪道出身,其余信息卻難知。
他并未多遮掩自身行跡,不遠處就是段家的靈山,果有人至,一青年御風而來,面容貴逸,身形頗矮,著明黃長袍,正是段平度。
仙基波動隱隱散發,段平度目光沉穩,他已然突破,此時恭聲道:
“見過劍仙,不知來我族治下有何貴干?”
許玄目光掃去,見段平度已是筑基,心中并未有太多驚訝,畢竟多年前此人就是煉氣后期,只是如今看看,對方恐怕也就三十來歲,進境堪稱恐怖。
“我聽聞巫荒有變,特來看看,成思道友可在族中?”
“我父前去定極山訪友,如今由我代領族事,前輩既然來了,不若入我山中一敘,恰好有些事情,想同貴觀商議?!?/p>
段平度聲音恭敬,看了過來,許玄稍稍點頭,正好問問段家那青荒觀的事情。
二人御風如山,如今段家治下多出宴明和光崖二山,借著各道陣法調和,靈氣充裕,還在天殛山之上。
入了主峰,石人開道,進入大殿,許玄此時稍稍感知,便覺段家的幾尊石人,氣息和當初那【神磐合石大道】同出一脈。
二人落座,許玄看向堂后的那幅古畫,玄黃氣彌散的神山之上,一位道人端坐,傳下三道大符,神合、定基、負山。
‘果然是同出一脈的?!?/p>
許玄心中好奇,卻未曾多問,收回目光,沉聲道:
“段家東面新建一門派,不知是自何地來的?那樞蠢可不是好相與之人,竟然主動退讓了。”
見許玄提及此事,段平度露出些明悟之色,低低道:
“前輩不知,那筑基自號【地荒】道人,已是后期修為,我族也不知,對方修行蘊土,我族也不欲多去接觸?!?/p>
許玄聽到這道號,心中卻是升起些疑慮,他自衛路行手中繳獲的甲衣,便名為地荒甲,如今又來個地荒道人,恐怕不是巧合。
‘青蕪道來巫荒作甚,按照蘊土意象,當在邊關亂地修行,才是正途?!?/p>
他目光沉凝,如今已然是本能般的聯系到許法言身上,畢竟那道蘊土氣數,恐怕瞞不過紫府。
“前輩此番過來,我族正有一事相商。”
段平度目光一亮,壓低幾分聲音,許玄看去,只道:
“何事?”
“數日前,原上有位筑基的行跡,一身煞氣,劍生血光,變換莫測,將空劍門在外的一處駐地蕩平,殺盡其中良姓弟子?!?/p>
“韋言歸來了?”
許玄有些動容,空劍門的事情他倒是想去幫幫。
一劍將良希蘭斬了,扶正啟家,對他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可當初萬金一番話,卻是將他攔住,如今韋言歸來,他心中不免有些感嘆。
“恐怕正是他?!?/p>
段平度此時低低道:
“韋言為人性極重情,和良希蘭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屆時定然要生出變故來?!?/p>
“說不得,空劍門的靈藏也要開啟?!?/p>
許玄聞言,稍稍搖頭,只道:
“這事情我不會摻和,至于什么靈藏,都是些虛無縹緲的事,不值一談?!?/p>
他徑直回絕,起身,淡然道:
“時候不早,韋言若是能平定空劍,自是最好,段家,還是莫插手此事?!?/p>
言畢,他御風而起,化作一道雷光,頃刻離了堂中。
段平度面色如常,等了少時,身后漸漸走出一人來,是一男子,其貌不揚,顯得粗野,披玄黃重甲,抱手站定,看向段平度,笑道:
“如何?他不欲插手,你卻是白問了?!?/p>
“哪里是能分的清的,空劍的變故他參與最深,必定會來,靜待即可?!?/p>
段平度輕呼一氣,繼續說道:
“賀新師兄,這青荒觀到底是什么路數?我也看不真切,真人可有指示?”
“真人去南海訪友,見那石人去了,可未有指示留下?!?/p>
賀新稍稍搖頭,他心中亦有疑惑,畢竟當初和石人一脈鬧出過些不愉快,已有數百年未曾聯系,如今靈濟真人卻前去南海,不知是為何。
“那地荒道人不太對勁,看著不太像人。”
段平度低低說道,一旁的賀新聞言,卻笑道:
“怎么,和你一樣,也有氣數在?”
“不一樣?!倍纹蕉饶抗獬聊粲兴?,聲音幽幽?!按巳俗詮慕ㄓ^之后,便閉關不出,我也僅見過一面?!?/p>
“蘊土四相,朱豚、鸞鰩是清平之兆,盛世方顯,如今是亂世,那大赤觀中有羵羊運在,相應定然有青蝗的氣數?!?/p>
段平度眼神稍冷,這些年下來,他自然打探清楚大赤觀的情況,縱然那許法言深居簡出,但還是有些消息泄露。
“我隔著重山,見那地荒道人一眼,便心生寒意,性靈動搖,身上幾道乙木寶丹神華盡散。”
賀新此時眉頭稍皺,囑咐道:
“離國蘊土道統,也就青蕪道一家,可卻是從未聽聞過有此人,這地荒道人跟腳神秘,如今真人有事務在身,你且小心?!?/p>
段平度會意,稍稍點頭,只道:
“青荒觀也就算了,吳家的那人可是盯緊了空劍門,他死而復生,成了化身,倒是難對付。”
賀新自然知道對方所指的是誰,畢竟涉及紫府,他便壓低聲音,只道:
“禍祝和元毒初步分開,就誕生出那位【折毒】,以后怕不是.巫荒就在旁邊,恐怕有些變故?!?/p>
段平度聞言,稍稍沉默,只道:
“如今還是靜觀其變,時間也快了?!?/p>
他目光沉凝,看向身后掛著的那副古畫,【負山】二字微微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