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頂,殿中。
紫金騰蛇玄紋遍布天頂,十二根金玉長梁自中心均勻分開,白霧升騰,隱有雷光逸散,凝為金石,落于下方一黑水巖池之中,叮咚作響。
池旁,一紫裙女子就這么蹲著,并無什么風(fēng)度,怔怔看著池水中泛起的陣陣漣漪。
她身后站著一中年道人,眉眼深邃,一身紫金華袍,月帔星巾,玄冠潔袍,此時面上有些無奈之色,
“亦兒,你偷跑出來,可告知我宮象大兄了?我今要見貴客,可無時間管你。”
辛元昌語氣稍顯嚴(yán)肅,這位紫金觀主同殷雷山主私交甚篤,對偷跑來的徐亦更是熟悉,此時也說不出什么重話。
徐亦起身,先是沖這位長輩露出個討好的笑來,眨了眨眼。
“世叔,我父去北海捉【渡雷鯨】,沒個十年回不來,沒空管我。”
辛元昌皺了皺眉,徐宮象雖是他的結(jié)義兄長,可這行事無拘,還在徐亦之上,山門不管,先去捉鯨,也算是獨一份。
“殷光真人,是否還在殷雷山中坐鎮(zhèn)?”他想了想,這位真人老成持重,應(yīng)當(dāng)牢牢把控著局勢。
“祖父去找敕雷道論理,如今也不在。”
徐亦微微一笑,辛元昌卻是聽得眼皮直跳,沉默一瞬,只道:
“那殷雷山,如今是誰在看著,你師妹?”
“正是,魏華師妹如今突破筑基,也該讓她多領(lǐng)些事務(wù)了,祖父讓我爹看護(hù)山門,我爹托付給我,我又讓師妹來。”
徐亦嘿笑一聲,低低道:
“南邊安定著,世叔倒是不必?fù)?dān)心,我本來想來此尋祖父,卻不見他蹤跡,就先到世叔這處來。”
徐亦繞著面前這黑水池緩緩踱步,好奇地看著自殿頂落下的神雷金石,辛元昌知道自己這侄女玩心重,就怕她賴在自己這里不走,眉間有幾分憂愁。
若是平時也就算了,他自是歡迎徐亦來做客,可如今殷雷山無人看護(hù),徐亦就這般大大咧咧的跑出來,倒是心大。
他正欲繼續(xù)勸幾句,卻覺信物微微發(fā)熱,當(dāng)下眉頭一皺,只道:
“我觀請的那位劍仙來了,亦兒,你可.”
“讓我一道看看嘛,您就說我是您女兒,保證不會出差錯,我父他沒意見。”
“你荒唐”
辛元昌叫她攪和的頭疼,知道自己兄長這個女兒古靈精怪,不達(dá)目的決不罷休,只好嘆了一氣,囑咐幾句,讓其跟在身后。
徐亦頭點的若搗蒜一般,乖巧地收攏手腳,此時氣質(zhì)一變,頗有幾分仙家風(fēng)范,噙著一莫測的笑,跟在辛元昌身后。
殿外,辛賀年先行入內(nèi),行禮稟告,他是辛元昌的侄子,父親早亡,都是由這位長輩帶大,關(guān)系算的上親近。
“稟告觀主,大赤觀貴客已至,正在外殿等候。”
他話音一落,抬頭看去,卻見一紫裙女子,正站在叔父身后,面上露出駭然之色,轉(zhuǎn)瞬收斂,眼中疑惑,說不出話來。
辛元昌嘆了一氣,只道:
“請許觀主入內(nèi),隨行那位可是梁護(hù)法?你陪他在山中轉(zhuǎn)轉(zhuǎn)就是。”
辛賀年領(lǐng)命退去,最后瞥了眼上方的徐亦,面上仍有些驚容,這位怎到自家山門來了?
黑石雕就的殿門緩緩開啟,許玄邁步入內(nèi),先是看見殿頂?shù)淖辖痱v蛇玄紋,而后順著落雷,見到池前二人,中年道人當(dāng)是辛元昌,至于那紫衣女子,他視若無睹,神色如常。
辛元昌臉上露出和善的笑來,微微上前幾步,嗓音醇厚,只道:
“紫金觀,辛元昌,見過大赤觀主。”
“久仰紫金觀主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許玄隨聲應(yīng)和,稍稍感知辛元昌的氣息,此人確實是筑基巔峰無疑,法力渾厚,仙基圓滿,是楊緣意那等人物,隨時都可準(zhǔn)備突破紫府。
至于一旁的徐亦,此時仍是筑基中期修為,稍稍致意,聲音柔和,只道:
“見過前輩,在下辛亦南。”
一旁的辛元昌微微一笑,眼神慈祥地看了眼身旁女子。
“這是我嫡女,仰慕劍仙風(fēng)采,特要隨我一道來迎。”
許玄聽得眼角稍稍抽動,長久不見,徐亦這是又在整什么花樣,只是當(dāng)下他自然不可能拆穿,卻只帶著笑道:
“我還未曾聽聞觀主有子嗣,倒是我見識淺薄了,這個年紀(jì)便是筑基中期,和紫府仙道的嫡系相比也不差了。”
徐亦,或者說辛亦南臉上露出羞澀地笑來,柔柔道:
“前輩謬贊了,我自小在外學(xué)道,少有歸觀,故而沒什么傳聞,至于這修為,哪里敢同紫府仙山的弟子相比,相差甚遠(yuǎn)。”
‘還在裝’
許玄無言,懶得理會她,看向一旁的辛元昌,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三人便齊齊落座。
殿中雷元渾厚,許玄目光掠過,見殿頂上刻十二條紫金飛蛇,交纏金梁,旁有金甲神人捧刀劍隨之,共同指向中心一輪金燦的神雷大日。
此日周圍為雷紋電光,呈劍刃狀,密密麻麻列布,金色電光積聚于這**日之中,化為拇指大小的金石碎塊,跌入下方。
大日刻圖下是一黑水池,似乎是以亂石堆砌而成,外側(cè)池水為純黑,內(nèi)里有幾分朦朧的紫意,每當(dāng)上方金石落入池中,似有震音作響,可細(xì)細(xì)聽之,卻是一片寂靜。
“許觀主修成劍意,在周邊數(shù)郡名望不小,甚至更西邊的地界都有聽聞。”
辛元昌先行開口,他蓄著長須,凝望著下方的黑水池,低低開口。
“愧不敢當(dāng),不知道友尋我來,是為何事?”
許玄不欲同他饒什么,徑直問起事由來,卻見辛元昌沉吟少時,待到下方池中漣漪再起,才看向許玄,沉聲道:
“道友倒是爽利,那我便也不多說什么場面話了。”
“此來,一是想同貴觀加深些貿(mào)易往來,還有煉器之事,我有件特殊的法器,一般煉器師接不下,聽聞貴觀有一火靈,乃是古時器宗,當(dāng)能勝任。”
“不知是何等法器?”
許玄目光中有些好奇,紫金觀看來和殷雷山關(guān)系頗近,辛元昌本人更是有名的筑基,尋個煉器師應(yīng)當(dāng)不難,不知為何必須要溫光來。
辛元昌清逸的臉上多了幾分猶疑,翻手祭出一物。
許玄定睛一看,是一截劍鋒,為暗金之色,長約一指,斷處齊平,鋒銳之氣四散,金色雷光積聚其中,令人心悸,最頂端則繞著一團(tuán)朱火,焰光明亮。
許玄目光稍驚,此物不似筑基,竟沾染幾分神通的氣息,似乎是自靈器上取來的。
“我欲以這劍尖為本,重鑄一筑基法劍,聽聞貴觀善鑄劍器,不知可能完工?”
“可讓我觀摩一二。”
許玄并不直接應(yīng)了,而是接過這劍鋒,細(xì)細(xì)打量,不知為何,接觸之后,似乎聽到一聲慘烈的鳴聲。
“這靈劍,斬過朱雀的血脈,而且是紫府往上。”
天陀聲音凝重,這時出聲,讓許玄心中一驚,明白這朱火為何,正是一道離火,那鳴聲恐怕也是離火禽鳥之鳴。
許玄目光一凝,將這劍鋒遞歸,沉聲道:
“不知是何等靈器上留下的,為何折斷,理清這些,才好重鑄。”
辛元昌看向一旁徐亦,低低道:
“亦兒,這事情你熟悉,你來講講。”
徐亦似乎憋得久了,這時得了開口的時機(jī),沉聲道:
“這是【盛烈】靈劍之鋒,紫金觀上屬西海【玄雷斗殺仙道】,后來這道亡滅,祖師攜這劍峰入逃至岸上,正逢離興,便在重華扎根。”
“此劍曾斬過一位【離攸南炎丹鳥】,上生一道離火,進(jìn)獻(xiàn)給了朝中一位大人物,剩下的劍鋒則破損的厲害,靈粹盡失。”
許玄看向這劍鋒,沉默少時,只道:
“倒是可以試試看,只是要先請我觀煉器師看看,才能下定論。”
“好,既然如此,觀主離去時將這劍鋒先行帶走,若是可行,遣人將需要的靈物列下,我自會送來。”
辛元昌見對方應(yīng)下這事,眉眼間少了幾分憂色。
“若是能成,這報酬,我觀可以給經(jīng)文、法器、靈物之類,價值可高出如今市面三成,若是不成,我觀也不會多糾纏。”
許玄對此并無什么意見,重鑄本就是只出力,溫光手段夠高,應(yīng)當(dāng)能成,他此時的心思卻是放在徐亦提起的那個名字,心中疑惑,開口道:
“【玄雷斗殺仙道】,不知是何等道統(tǒng),怎和【玄雷天樞仙道】相近,似乎有些關(guān)系?”
辛元昌原本和緩的神色突然緊張起來,沉默一瞬,看向一旁的徐亦,二人眼神交流一番,還是徐亦開口,低低道:
“倒是有幾分聯(lián)系,卻不算多近,只都占了個玄雷的稱號。”
“沾了幾分祖炁的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