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星明。
浩蕩金氣自西天而起,倒映于太虛上空,玄黑雷印懸空,其上道紋明滅,勾連起重重香火之氣。
原本行刑之地已然變成一片濃重的黑暗,內(nèi)里血光沖涌,同青藍雷光相擊,震蕩太虛。
宋世明此時已經(jīng)收斂那尊雷部法身,神色凝重,上方坐鎮(zhèn)的那尊神雷巨靈此時已經(jīng)變?yōu)橐蝗舜笮。鹕龛玻嫒萃馈?/p>
“稟威華上將,上霄宗【濯邪】真人已攜【天都霄儀祝】鎮(zhèn)殺魔頭,我部可要催動雷印,一舉拿下?”
“五方雷使,皆被卷入其中,若是出了什么差錯.”
宋世明神色稍顯焦急,五方雷使就是他的班底,作為玄雷部未來主人,想在大離神道中掌握足夠話語權(quán),這五位必不可缺。
“呵,不急,再看看,大人點過,這些人必會無事。”
這位威華神將龐大的雷霆金身越發(fā)璀璨,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卻能看出些許笑意來。
宋世明心中疑惑,事情進展和他預(yù)料的完全不對,玄雷部兩位大人,一位是出身朝堂的這位威華神將,神雷紫府,中期修為。
另外一位便是上霄宗【濯邪】真人,霄雷紫府,困在中期多年,因?qū)郾M,才選擇轉(zhuǎn)入神道,可修為卻是實打?qū)嵉膹姾贰?/p>
要論他最疑惑的,還是兩位真人從頭至尾,都未真正催動過【斗樞上罰印】,反而是在壓制,以免這件法寶自行生威,將那魔頭煉化。
‘到底是為何?’
宋世明心思急轉(zhuǎn),他突破的機緣就落在此處,可眼下上位明顯還有瞞著他的謀劃。
‘非是紫府,連知道的資格都無’
他心中暗恨,可當下卻不敢顯露情緒,很快平復心境。
前方黑暗中血光開始劇烈升騰,迅速展開,好似一片瀚海,自其中緩緩結(jié)出一蒼白枯癟,密布血絲的肉卵來,高同這方雷印,遙望若尊山岳落在太虛之中。
而后便是天青、明藍兩道雷光并軌而出,風雨霜雪落下,霄雷化作一輪青月,騰天而去,雷光若月華傾瀉,照耀在這肉卵之上。
“兩道靈兆糾纏一處,是【涌血同源】和【霆月青儀】,倒是大陣仗。”
威華聲音沉穩(wěn),可落在宋世明耳中,卻不吝雷鳴。
‘靈兆?豈不是金丹出手的象征,【霆月青儀】是霄雷從位所兆,應(yīng)當是那【天都霄儀祝】顯化,可【涌血同源】是?’
‘是血炁歸一之位,那魔頭身上有金丹的手段,或許是法寶,或許是殘余’
宋世明心中正思索著,可卻聽身旁的威華神將輕笑道:
“血炁法統(tǒng)源流,你可清楚?若是明白,也就知道今日所為,是為何了。”
宋世明此時神色恭敬,低低道:
“還望上將指點。”
威華眼眸中光彩明滅,對于宋世明,他很是看重,已經(jīng)視為未來的玄雷部之主,同他們這些半途轉(zhuǎn)入神道的不同,宋世明的成就注定更高。
“血炁本是我人族正統(tǒng),古代伏皇顯世,天生神異,精研血炁,壯大人族。”
“后來仙道盛行,伏皇隱去,血炁也是正法,直到后來被魔修證走,【天血】魔君以同食之法,躋身仙人,至此臭不可聞。”
“大周初建時,天下血炁魔修都被雷宮蕩平,歸一道也算有幾分名聲的魔道,司劫府關(guān)押的相傳是【歸一】魔君之女。”
宋世明默默聽著,他修行社雷,自然對血炁源流有些了解,可也是初次聽及這位歸一魔君,應(yīng)當是血炁從位。
“只斬一小小紫府,怎能配的上【玄雷】之名,太白經(jīng)天,可不是尋常的靈兆。”
威華聲音低低,可宋世明卻是心驚不已,難怪要請那位庚金真君出手,甚至還有上霄宗的法寶來此。
宋世明輕舒一氣,涉及金丹,謀劃便不是他能看的懂的,只是有兩家仙宗相助,此番應(yīng)當是不會出什么差錯。
他遙望向那兩道靈兆糾纏之處,默默握緊手中寶锏,不再多說一言。
——
血光濃重,遮蔽金氣。
雷車奔行,伴著隆隆天音,許玄、西無涯皆都聽及遠方的斗法聲,此時駕車前去,正逢此地變動。
高若山岳血卵平地而起,同一輪霄雷青月碰撞,波動駭人,他們二人身上涌起重重香火金氣,這才抵擋住,同那青月之光相融,不然頃刻間就要身死。
“這是?”
西無涯眉頭緊皺,不知這景象是自何而來。
“是靈兆,兩道靈兆糾纏.”
許玄眉眼一沉,牽扯到金丹級數(shù),看來玄雷部謀劃果然不是這般簡單。
一人一龍此時皆不言語,全力駕車,向著斗法聲音傳來的地方駛?cè)ィ芸毂阈械揭粚⒔吘壍牡貛А?/p>
立身蒼金雷車上的是一女子,正是徐亦,此時手持一小鼎,雷光噴薄,一眾紅猿自血光中奔出,圍殺過來。
她據(jù)車困守,紫雷迸射,發(fā)出滾滾雷聲,將這一眾紅猿震開,可始終脫身不得。
這些紅猿并未生出羽翼,相較于先前西無涯遇上的那只弱上不少,可數(shù)量實在太多,四無窮盡,自那片血光中顯現(xiàn)而出,被雷光轟滅,頃刻間又殺來。
徐亦如今還是筑基中期,依仗法器,堪堪抵住,身旁還圍著一眾天兵,結(jié)陣抵擋,此時也都有幾分力竭的跡象。
“這般多”
西無涯也愣神一瞬,眼下怕是有近百之數(shù),這些妖邪體魄強橫,極為堅實,實在是難纏,他看向身旁,正要問問許玄,卻見一片空空,人已然不見。
雷車之上,徐亦眉頭緊皺,手中山河小鼎已經(jīng)全面復蘇,噴薄雷光,配合座下蒼金雷車,將這一眾邪物堪堪抵擋住。
‘早知道不來了,父親又騙我,哪里是什么輕松的差事,等我回去就告訴大父’
她這次實在是被自己親爹誤了,說是為她尋了個好差事,在大離神部任職,掛個虛銜,自在的很,可眼下這情況.
紫白交轉(zhuǎn)的兩枚劍丸沖起,頃刻間舒展開,化作兩柄飛劍,在一眾紅猿中飛斬,一瞬間便有諸多妖邪的頭顱應(yīng)聲而落。
許玄上懸雷池,輕聲敕令,【司天劫】自完整之后,真正顯威。
浩蕩的銀白雷光自雷池中噴薄而出,好似天河泄水,與之相比,徐亦鼎中的紫雷只若潺潺小流。
雷云涌動,九霄之景顯化,天牢閉鎖,重重雷霆將這一眾妖邪困住,散著毀滅氣機,自雷獄中生出萬千細密的銀毫,皆是社雷所化,激射而出。
這一擊瞬間便取了半百紅猿的性命,引得這一眾妖邪慘呼不止。
一旁的徐亦和西無涯都是面有異色,竟然忘了出手,委實是眼前之人,幾乎不像筑基,反而有幾分接近所謂愿力金剛,香火神靈。
‘這是哪家仙宗的嫡系,這般駭人.’
西無涯面上微微抽動,他自【離央天】走出,自以為在筑基境界已至頂峰,可看到眼前之人,卻生不出半點勇力來。
‘他是龍種,還是我是龍種?這也不是伏易的血統(tǒng),到底是怎么修的?’
許玄一擊建功,可血光中仍有諸多妖邪鉆出,徐亦當即領(lǐng)著身旁僅剩的十來位天兵結(jié)陣,以手中法器暫時撐起陣線。
“我來!”
西無涯暴喝一聲,闊步而行,搖身一變,顯出原形來,是一赤龍,只是不若尋常龍蛇,四足雙翼,角若金鋒,尾上有一團赤星之光。
這龍種攜著重重赤電落下,肉身之強橫,堪比法器,橫掃而過,噴吐起熾烈的電光來,一時竟然壓制住對面。
許玄此時得了空隙,催動雷池,丹霆落入其中,瞬間化作近百道銀雷飛劍,以【三景劍陣】控制,將剩余妖邪悉數(shù)斬殺。
血光黯淡,再無妖邪走出。
西無涯變回人形,顯然消耗不少,此時臉色有些蒼白,服下丹藥調(diào)息。
“謝過二位相助。”
徐亦此時面上還有幾分驚色,低低道了聲謝,看向遠方,太白星的光芒此時已經(jīng)重新顯出,指明方位。
“無妨,既是同僚,出手相助,是分內(nèi)之事。”
許玄沉聲應(yīng)了,眼下最為急切的,還是如何走出這此地,兩道靈兆糾纏,一旦有什么沖擊,可不是他們這些筑基能抵擋的。
“列位,太白星明,指明前路,正是離開此地的時機,不可耽擱了。”
他神情嚴肅,一旁的眾人自然知曉厲害,此時也顧不得身上傷勢,皆都圍著兩架雷車,向著太白星照耀的位置行去。
“兩位道友,可看見神霄二使的蹤跡了?”
徐亦面上帶著幾分猶疑,低低問來。
“未曾見過,不過倒是不必擔心,這兩位都是仙宗出身,自然有手段在,眼下說不得已經(jīng)出去了。”
西無涯倒是不擔心,一旁的許玄聞言,心中稍動。
‘神雷使似乎是兵伍出身,看來是太真走出,至于剩下那位’
他抬首看了看,見到那一輪青月,懸掛于天,下有青雷涌動,節(jié)氣變化,祝聲陣陣,符紋明滅,正是當初在陰世所見。
“【天都霄儀祝】,上霄宗竟然將此物祭出,看來此番不是要對付紫府。”
徐亦聲音低低,只道:
“不知現(xiàn)在要對付的,是哪位魔君殘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