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福急忙從地上爬起來,跪在榻邊撩開床幔一角。
床幔內(nèi),天子閉眸尚在沉睡,呼吸清淺,衣裳雖凌亂卻都好好穿在身上,領口露出來的皮膚也沒有什么不清白的痕跡。
不像是被人侍寢后的模樣。
來福暗暗松了口氣。
依他看,便是這沈招想當皇后想瘋了,扯下這等拙劣謊言,就是為了賴上陛下!
他小心放下床幔,邁著小碎步退了出去,唯恐驚擾陛下好眠。
殿外的宮人見他出來,不由疑惑上前:“來福公公,陛下還未醒么?”
尋常時候,陛下早該醒了。
來福冷哼一聲,沒說話。
倒是殿門再次開啟,又走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男人姿態(tài)閑散,滿面春風,哼著小曲,若無旁人往天子寢殿旁的小廚房走去。
宮人只看了一眼,就默默閉上嘴。
畢竟……
這沈大人將天子寢殿當成自個兒的狗窩,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沒什么好驚訝的。
……
蕭拂玉是被熱醒的。
他撐著上身,赤腳踩在榻邊的白玉腳墊上,眉眼懶怠,眼下卻并無烏青。
顯然,昨夜被男人伺候一番后,他睡得還不錯。
蕭拂玉由宮人們伺候著穿衣束發(fā),擦手間隙隨口問了句:
“沈招呢?”
“沈大人已經(jīng)在小廚房里忙活一個時辰了,還未出來。”來福小心捧著那頂十二旒冠冕,戴在蕭拂玉頭上,“也不知在偷偷搗鼓些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蕭拂玉哼笑一聲,撩起眼皮看向銅鏡里的人,他的眸光落在某處時,微微一頓。
只見銅鏡中美人身著黑色龍袍,頭戴帝王冠冕,十二旒下眉目明艷,與往日不無不同,唯獨撫弄鬢發(fā)的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桃花紋路的金戒。
那戒指形狀奇特,左窄右寬,宛若一片桃花花瓣包裹住纖纖玉指,花瓣連接處又交纏出一朵細致雕琢的桃花。
蕭拂玉不動聲色放下手,起身走出內(nèi)殿。
外殿,某個男人拎著食盒大步走進來,臉上尚且殘余著面粉卻不知,故作得意姿態(tài)朝天子揚眉,“陛下,臣親手做的長壽面,全天下就這么一碗。”
蕭拂玉坐在圓桌主位,聞言哂笑:“一碗面,愛卿都能說出花來。”
食盒一打開,長壽面清淡的香氣便迎面撲來,一向胃口刁鉆的天子罕見地起了興致。
待小太監(jiān)試過毒后,蕭拂玉便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
剛剛咬斷,沈招便陰惻惻道:“不能咬斷。”
蕭拂玉執(zhí)筷的手一頓,乜他一眼:“朕偏要。”
沈招盯著他,張開血盆大口,兇狠咬掉小貓饅頭的腦袋。
“陛下,您下榻穿衣時,就沒察覺到什么不同么?”沈招狀若不經(jīng)意瞥了眼他手指上的桃花戒。
蕭拂玉疑惑擰眉:“什么?”
沈招氣悶扭頭:“沒什么。”
蕭拂玉輕輕笑出聲。
沈招猛然回過頭,緊盯著他唇邊玩味笑意。
毋庸置疑,他又被他的陛下當狗耍了。
“陛下,這可不是普通的戒指。”沈招牽過他的左手,微微用力,便讓天子坐在了他腿上,繼而不動聲色攬住那人的腰。
他的陛下今日穿著朝服,攬在懷中**,別有一番滋味。
磨蹭許久,直到蕭拂玉面露不耐甩了他一耳光,沈招方才慢吞吞伸出指腹,輕輕撥動戒指上的桃花。
一根泛著冷光的銀刺從戒指側邊的孔洞里飛射而出,釘入殿門漆紅的木框里。
“試試?”
蕭拂玉抽回手,意味不明地看了男人一眼,將戒指側邊的孔洞對準沈招。
沈招挑了挑眉,一動不動,任由他對準。
蕭拂玉垂眸學著沈招的動作,輕輕撥動那朵桃花,銀刺飛射而出,擦過沈招面頰,留下一道血痕后沒入身后遠處的屏風里。
“果然是好東西,”蕭拂玉起身,捏著帕子漫不經(jīng)心擦去沈招面頰上的血痕,“下次再有什么野男人敢在朕面前造次,朕便用愛卿送的寶貝賜他一死,好不好?”
“陛下說好,自然就好。”沈招眸光晦澀,緊緊鎖住他。
深吸一口氣,天子馨香便涌入肺腑,面頰上的傷口哪里還有半分痛意?
他舔了舔犬齒,只剩滿腹灼熱的快意。
蕭拂玉將他的癡態(tài)盡收眼底,不禁莞爾,勾著染血的帕子,一點一點塞進他衣襟領口里。
“賞你了。”
沈招低頭,順著陛下塞帕子的手便想一路吻上去,那只手卻像是預知他的饑渴,眨眼間便抽走了。
“朕的壽宴馬上開始,愛卿這副癡相還是收起來為妙,畢竟愛卿親口說過很多次,不喜歡男人,不是斷袖,可莫在壽宴上露餡。”蕭拂玉笑意輕佻地拍了拍他的臉,從他腿上起身。
沈招:“……”
天子龍袍拖曳的下擺擦過男人的鞋尖,緩步朝殿外走去。
就算是生辰,也得先上朝議事。
殿內(nèi)。
沈招一口氣將八個小貓饅頭吞下,被那人勾起的饑渴仍舊無法填補。
他目光落在那碗長壽面上。
從揉面到出鍋這碗面耗費了足足一個時辰,他的陛下卻只是賞臉吃了幾口便丟在一旁。
定是故意留給他的。
沈招拿起蕭拂玉用過的銀筷,端起長壽面,埋頭惡犬撲食。
吃了陛下的長壽面,日后七月的生辰,他也要和陛下一塊過。
沈招放下碗筷,意猶未盡舔舔唇。
……
午時,帝王于玉蘭臺舉辦壽宴。
王公貴族,文武百官,齊聚一堂。
蕭拂玉坐在上首,百無聊賴聽著來福唱了半個時辰的獻禮名單。
都是些無趣的玩意。
“臣恭賀陛下萬壽無疆,圣體康健,大梁國運昌盛,吾皇萬歲萬萬歲。”殿中央,姍姍來遲的陸長荊撩起衣擺跪下,手里還提著一個金絲鳥籠。
“陸卿手中所提何物?”蕭拂玉按住桌案上興奮搖晃尾巴的糖葫蘆,懶懶一問。
“陛下,這是臣獻給陛下的生辰禮,”陸長荊瞥了眼席位上面色陰沉的某個男人,笑嘻嘻地打開鳥籠。
沈招這廝真以為就自個兒會討人歡心?哼,捉幾只螢火蟲有何了不起的!
一只通體雪白的鸚鵡自籠中飛出,尾巴上的金粉劃出一道昳麗的弧線。
“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陛下萬歲!”鸚鵡叫喚幾聲后,停留在蕭拂玉指尖上,歪頭道,“陛下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