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妙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
等她開車抵達交警大隊,又過了兩個小時。
深夜十一點,哪怕是盛夏的夜晚也泛起涼意,可蕭拂玉一向怕熱,從來不會備一件防凍的外套在車里。
“乖寶?”虞妙手臂上搭著外套,焦急地推開門,看見里頭的場景,愣住了。
角落里,蕭拂玉側頭靠在一個男生懷里,身上披著一件大了好幾碼的黑色沖鋒衣,就這樣互相依偎著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走上前,嫌棄地扯開那件充斥著野男人味的沖鋒衣,正要將她的乖寶扶走,旁邊伸過來一只肌肉結實的手臂,手掌護住蕭拂玉的頭,將人再次攏進自己懷里。
虞妙側目,對上那年輕人漆黑暗沉的眼睛。
審訊室里沒有開燈,這年輕男生的眼睛比城郊夏夜的寒氣還要冷,隱隱帶著雄性本能的警告意味。
就像在說——‘他是我的,離他遠點’。
“我是他的媽媽,來接他回家,”虞妙不太高興,目光挑剔打量這人,“可以松開他了嗎?”
沈招目光凝滯一瞬,很快反應過來,將懷里的人打橫抱起,臉上笑容猶如陸長荊附體,“原來是阿姨,阿姨好,我幫阿姨抱他去車上吧?”
虞妙沒有拒絕,畢竟這樣不會吵醒乖寶。
邊往外走,她邊問:“你們怎么好端端的開郊區飆車了?你是他的朋友?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
沈招難得沉默。
他總不能說他是蕭拂玉的狗吧?說網戀對象也不合適,一聽就不正經,同校同學又太敷衍。
想了半天,沈招慢吞吞地說:“我是他的模特。”
虞妙眼睛一亮:“哦,你就是乖寶和我說過的……那個特有趣的模特小趙?”
沈招磨了磨牙:“小趙是誰?”
“哎呀,我記錯了,”虞妙移開目光,干笑,“當時乖寶還說你是他打分最高的模特,能打七點五分呢,你是小葉吧?”
小葉又是誰?!
沈招保持假笑:“虞姨,我叫沈招,是他的現任模特,八點五分的那個。”
“原來是小沈,”虞妙回以假笑,“哈哈。”
這新模特個子挺高,長得也挺帥,就是兇得很。
笑起來比哭還嚇人,難怪只有八點五分。
乖寶的模特太多,偶爾來家里做一次客,她就沒認對過人。
以前認錯都沒什么事,這次應該也沒事吧?
虞妙很快將此事拋之腦后,看著乖寶被人抱上車,“謝謝你啊,小沈。”
“交警大隊的晚飯不合他的胃口,”沈招看著車里的人,“半夜他可能會餓醒。”
但是虞家怎么可能會餓著他們唯一的小少爺?
就算是凌晨三四點起來,都有一大堆人上趕著伺候。
沈招目送黑色賓利駛遠,轉身走到自己的機車前,穿上沖鋒衣后,沒忍住低頭聞了聞。
好香。
他不自覺翹起嘴角。
……
凌晨三點,蕭拂玉被餓醒了。
他拉亮床頭燈,扯下燈罩上貼的便利貼。
‘乖寶,廚房熱了蝦仁粥,餓了就墊墊肚子,晚上不要吃太多哦。’
蕭拂玉翹起嘴角,無視床頭柜上震動的手機,踩著毛毛拖鞋去了一樓廚房。
等他不緊不慢喝完一碗粥回到房間,手機還在震動。
蕭拂玉眼前浮起某人抱著手機抓耳撓腮的猴急樣,輕笑出聲,終于拿起手機看了一眼。
【招財進寶:乖寶,醒了?醒了對不對?我看到你醒了。】
【招財進寶:快理我快理我快理我,求你了理我一下。】
【玉:你叫誰乖寶?不準叫。今天的事還沒和你算賬。】
【招財進寶:我看虞姨就是這么喊你的,我也要喊。】
【玉:滾。】
蕭拂玉盯著手機,若有所思。
這家伙怎么知道他醒了?
他想到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推開陽臺的門,雙手搭在爬滿綠蘿的扶攔上,往下看。
別墅圍墻外,男人靠在機車旁,低頭專注地盯著手機看,影子拉得很長。
不知看到誰的消息,他低低笑了一聲。
蕭拂玉隨手折下盆栽里的一朵月季,朝陽臺外一扔。
月季正好掉到沈招頭上。
沈招取下頭上的花,扭頭看過來,又分神看了下手機。
【玉:誰讓你跟來的?】
【招財進寶: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
【招財進寶:你還記得小趙嗎?】
【玉:?】
【招財進寶:那小葉呢?】
【玉:嗯,上一任模特。】
【招財進寶:記得這么清楚,看來他挺符合你的心意。】
蕭拂玉垂眸,對上男人幽怨的眼神,勾唇。
【玉:不合心意的男人,不會成為我的模特。】
【招財進寶:那我也合你的心意?】
【招財進寶:他才7.5分,我8.5分,是不是說明我比你以前所有的模特都要合你的心意?】
【玉:你,6分。】
【招財進寶:怎么只有六分?什么時候扣的?[小狗崩潰].ipg】
【玉:想加分嗎?】
【招財進寶:想。】
蕭拂玉放下手機,與下邊的人四目相對,他清瘦的指節搭在扶攔上,意味不明地敲了敲。
清脆的聲響回蕩在寂靜的凌晨,像是搖響了某種鈴鐺。
蕭拂玉放下手,回室內接了一杯水,仰頭喝了一口,突然聽見什么動靜,側目看向陽臺——
一個身影趴在扶攔上,利落 翻身進了陽臺,直勾勾盯著他。
蕭拂玉放下水杯,那個高大的身影已沖過來抱住他,像條喘著熱氣的大狗,不停地蹭他的肩窩。
就好像在向他討賞,在向他說,你看,不論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會義無反顧遵從你。
沈招漆黑的眼珠一瞬不瞬盯著他,熱烈,赤誠,沒有一絲閃躲,直白得令人不敢直視。
“現在還是六分嗎?”
蕭拂玉笑了笑:“那你還想要多少分?”
“做你的男朋友需要多少分?”
蕭拂玉:“分數是用來評估模特的,不是用來找男朋友的。”
沈招低聲:“哦,那你找男朋友,怎么找?”
“我一般不找,”蕭拂玉拽了拽他的項圈,輕笑,“招招手就有了。”
“就像你剛剛那樣,招招手就來了。”
沈招盯著他唇角勾起的笑,再也忍不住,低頭用力吻住他。
蕭拂玉說得對。
他招招手就來了。
生生世世,蕭拂玉都只用站在原地,不論相隔百步,還是相隔千里,他都會義無反顧奔向他。
因為他永遠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