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屋內的月光被云影遮住時,劉昭后頸的草屑突然扎得他一縮。
他盯著掌心泛著幽藍的古玉,喉結動了動——那道低沉的聲音又響起來,像從玉里滲出來的:“模擬啟動,請選擇目標事件?!?/p>
他的手指在玉面上微微發(fā)抖。
昨夜塌方時的石屑還黏在指縫里,后背的傷處火燒火燎,可此刻最燙的是心口那團火。
父母被吊死在礦場木柱上的場景突然閃進腦海,趙鐵山陰惻惻的笑混著王寡婦被扇耳光的脆響。
他咬了咬牙,在心里默念:“塌方逃生?!?/p>
意識像被人猛地拽進冰窟。
劉昭踉蹌著栽進一片昏黑,等視線清晰時,他正縮在溶洞洞口——和昨夜一模一樣的場景。
可下一刻,巖壁傳來細碎的崩裂聲,他抬頭,頭頂?shù)氖p里滲出蛛網般的裂紋。
“快跑!”他本能地喊,可雙腿像灌了鉛,明明記得溶洞往左二十步有個岔道,此刻卻鬼使神差地往右跑。
“轟——”
碎石砸在頭頂?shù)膭⊥醋屗矍鞍l(fā)黑。
他看見自己被埋在石堆里,血從指縫滲出來,在石縫漏下的月光里凝成暗紅的珠子。
喉管里像塞了燒紅的炭,每喘一口氣都帶著血沫。
“模擬結束?!?/p>
劉昭猛地嗆咳著坐起來,額角全是冷汗。
草堆被他攥得亂七八糟,古玉硌得掌心生疼。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沒傷,后背的傷口還在疼,但至少沒被活埋。
可太陽穴突突地跳,像有人拿小錘子在敲,這是精神力消耗的感覺?
他舔了舔發(fā)苦的嘴唇,終于信了:這古玉不是幻覺。
窗外的天剛泛起魚肚白,晨霧裹著礦灰鉆進鼻腔。
劉昭剛要起身,草屋外突然傳來靴子碾過碎石的聲響。
他貼著墻根挪到破窗邊,透過裂開的竹篾往外看——趙鐵山正站在院門口,腰間的佩刀在霧里泛著冷光,身后跟著五個拿木棍的礦丁,其中兩個扛著鐵锨,顯然是來挖“尸體”的。
“張四,去草屋后面守著。”趙鐵山吐了口唾沫,“那小崽子命硬,別讓他跑了?!?/p>
劉昭的指甲掐進掌心。
他記得昨夜模擬里趙鐵山說要打斷王寡婦和李大牛的腿,此刻這狗東西直接帶人來滅口了。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腿——昨夜塌方時被碎石砸中的地方腫得像發(fā)面饅頭,一用力就鉆心的疼。
“模擬啟動,請選擇目標事件。”
古玉的聲音適時響起。
劉昭咬著牙默念“趙鐵山追殺路線”,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這次的模擬更快。
他看見自己從草屋側墻的破洞鉆出去,往西邊跑,結果被張四截在水溝邊;又試了往南,被礦丁用木棍砸中后頸;第三次,他蹲在廢棄排水溝里,等趙鐵山的人追過蘆葦叢,這才貓著腰往礦區(qū)邊緣挪……
劉昭扶著墻站起來,右腿的疼讓他倒抽冷氣。
他扯下衣角纏住傷口,又把草堆里的碎瓦片撿了幾片揣進懷里——萬一要動手,總比空手強。
草屋的門被踹開的瞬間,他已經鉆進了側墻那個半人高的破洞。
晨霧里傳來趙鐵山的罵聲:“追!往蘆葦蕩那邊!”劉昭咬著牙往反方向跑,在水溝邊蹲下來,把破布團塞進石頭縫里,又用腳在泥地上踩出一串腳印——這是模擬里趙鐵山會追的“假線索”。
他鉆進排水溝時,腐臭的泥水漫過小腿。
頭頂傳來礦丁的吆喝:“在這兒!腳印到水溝斷了!”劉昭憋著氣往深處挪,直到聽見腳步聲漸遠,這才扶著溝壁爬出來。
蘆葦蕩的葉子割得臉生疼,他貓在蘆葦叢里,看著趙鐵山的人舉著火把往西邊跑,終于松了口氣——但太陽穴的疼已經變成鈍鈍的漲
“昭子!”
蘆葦叢外突然傳來壓低的喊。
劉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李大牛的聲音。
他扒開蘆葦,看見李大牛正貓著腰往這邊挪,臉上全是泥,懷里還揣著個破布包。
“你咋跑這兒來了?”李大牛撲過來要抱他,被他一把按住肩膀。
“趙鐵山要殺人?!崩畲笈4謿猓敖裨缥衣牭V丁說,他要把王嬸子他們那二十多個不服管的,以‘通賊’罪名押去鎮(zhèn)里砍頭!說是……說是上邊來的命令,要清剿不穩(wěn)的人?!?/p>
劉昭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幾乎要戳穿李大牛的衣服。
王寡婦是他娘的結拜姐妹,去年冬天偷偷塞給他半塊紅薯;二十多個礦工里還有老周頭,教過他怎么看礦脈走向……
“昭子,咱們得想辦法。”李大牛的聲音發(fā)顫,“趙鐵山說晌午就動手,現(xiàn)在人都關在礦場倉庫里?!?/p>
劉昭摸了摸懷里的古玉,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傳來。
他盯著遠處礦場的方向,那里飄著的黑煙里裹著焦糊味——是趙鐵山在燒什么東西。
“走。”他扯了扯李大牛的衣袖,“先去礦主府后面的柴房?!?/p>
月上柳梢頭時,劉昭蹲在礦主府后墻的狗洞前。
他能聽見院內巡夜的梆子聲,每響一次,他就數(shù)一次——模擬里顯示,守衛(wèi)每三刻換一次班,現(xiàn)在還差半刻。
古玉在他掌心發(fā)燙。
他閉了閉眼,又一次在心里推演:從狗洞鉆進去,往左繞開荷花池,貼著東墻到書房,密信應該在第三個抽屜的暗格里……
“咚——”
梆子聲驚得他眼皮一跳。
他貓著腰鉆進狗洞,青磚地冰得腳心發(fā)疼。
東墻下的夜來香開得正盛,香得他直犯惡心——這是模擬里沒提到的,他皺了皺眉,加快腳步。
書房的窗戶沒關嚴,他輕輕一推就開了。
書桌上的燭火晃了晃,他看見“趙鐵山”三個字寫在一張信紙上,墨跡還沒干。
他迅速翻到第三個抽屜,暗格里果然躺著一卷黃紙,展開的瞬間,幾個字刺得他瞳孔驟縮:“……按董公指示,礦脈所出精鐵,每月十五由洛陽車駕押運……”
“什么人?”
院外突然傳來守衛(wèi)的吆喝。
劉昭手忙腳亂地把信塞進懷里,轉身就往窗外跳。
落地時右腿的舊傷疼得他差點栽倒,可他咬著牙往前跑,直到鉆進巷口的陰影里,這才敢喘口氣。
他摸出懷里的密信,就著月光看最后幾句:“……洛陽李府代傳,切勿走漏風聲……”
劉昭的手突然抖得厲害。
他想起父母死的那天,礦主說“上邊有人”;想起趙鐵山總說“等洛陽的貴人來”——原來他們早就是董卓的爪牙!
遠處傳來打更聲,他把密信重新收好,轉身往蘆葦蕩方向走。
李大牛還在那邊等他,而礦場倉庫里,王寡婦他們的命,還攥在趙鐵山手里。
劉昭摸了摸心口的古玉,月光下,八卦紋路泛著冷冽的光。
他知道,從今晚開始,這場仗,才真正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