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涉身新聞 總第35章 副市長小記者二選一

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半圓形的清晰區域，又迅速被雨水重新覆蓋。藍西握著方向盤的手指輕輕敲打節奏，車載電臺正在播放20年前的流行歌曲。

“記得這首歌嗎？唐城少體校年會那一次，藝術體操隊那個小姑娘唱的就是這個。“藍西的聲音經過變聲，尖細尖細的，像假嗓。他瞥了一眼副駕駛的岳正軍，“她后來好像嫁給了市警備區副司令的兒子。“

岳正軍望著窗外模糊的景色，雨水在玻璃上扭曲了遠處燕河市的高樓輪廓。把他的思緒也淋濕了一樣，迷迷蒙蒙，不清不楚。

“不記得了。“他簡短地回答。

藍西撇撇嘴，伸手調低了空調溫度：“你還是老樣子，對不重要的事，從不上心。“他頓了頓，“不過這次轉業...真沒想到你們司令會突然自首……..“

“專心開車。“岳正軍打斷他，聲音像淬過火的鋼。

按照梁司令的高招，岳正軍爸爸獲知西京軍區梁司令｛自首｝，怕自己兒子受牽累，那個牽累后果不可預料，搞不好很可怕。于是，火速辦理了自己與刀歌｛老妖｝的認母手續。岳正軍以奶奶垂垂老矣，孤寡老人，需要岳正軍轉業回家照顧老人為由，申請轉業。梁司令與老下屬也打了招呼，所以岳正軍的轉業申請，很快獲得批準，轉業回原籍。

車內陷入了沉默，只有雨聲和引擎的嗡鳴。儀表盤顯示上午9:23，距離省軍人轉業安置辦公室還有12公里。藍西的手指又開始在方向盤上敲打，這次是《軍隊進行曲》的節奏——他們當年在唐城少體校擊劍隊時的入場音樂。

“說真的，“藍西突然開口，“以你的大校級別，轉業至少能安排個實權正處吧？要不要我幫你聯系...“

“不用。“岳正軍調整了一下安全帶，“組織上會有安排。“

藍西輕笑一聲：“組織？兄弟，現在都什么年代了。“這個數的茅臺，30年陳釀。“

雨勢突然變大，雨刷的速度也自動加快了。豆大的雨點砸在車頂上發出爆豆般的聲響。岳正軍看著后視鏡里自己模糊的倒影，26歲的面容已經有了風霜的痕跡。司令臨行前那個眼神又浮現在眼前——“樂正娃娃，你還年輕，路還長噻。“那句話里，藏著多少未盡之意？

“到了。“藍西把車停在軍轉辦大院門前的臨時停車區，“要我陪你進去嗎？“

岳正軍解開安全帶：“不用，我自己處理。“

“行吧。“藍西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張燙金名片，塞到岳正軍手里，“希爾頓行政酒廊，隨時歡迎。辦完手續給我電話，回了唐城，晚上請你喝一杯。“

省軍轉辦的走廊鋪著深紅色地毯，腳步聲被完全吸收。安主任的辦公室門開著，里面傳來爽朗的笑聲。

“岳正大校！久仰久仰！“安主任從辦公桌后站起來，肚子先碰到了桌沿。他握住岳正軍的手時，岳正軍注意到他小拇指留著不自然的長指甲。“26歲的大校，全軍最年輕的正師級軍官，轉業到地方也是難得的人才啊！“

岳正軍禮貌地微笑：“安主任過獎了。“

寒暄過后，安主任從抽屜里取出兩份文件，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岳正大校，今天請你來，是有兩個崗位供你選擇。“

第一份文件上紅頭的省委組織部信箋，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新陽市副市長，分管城建和交通。省委組織部特別點名要你。“

岳正軍翻開文件，26歲的副市長，這在全國恐怕都絕無僅有。照片上的市政大樓前停著一排黑色轎車。副市長，省委組織部給了岳正軍一個意料之外的大瓜。

“第二個呢？“他合上文件問道。

安主任的表情變得微妙：“唐城日報報業集團，唐城晚報記者崗位。沒有級別，連科級都不是。“他頓了頓，“說實話，這個職位配不上你的大校、正師級別...“

記者？岳正軍眉頭微蹙。這個選擇與副市長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我能考慮一下嗎？“岳正軍問道。

“當然，不過...“安主任話未說完，岳正軍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來自京都的陌生號碼。

“抱歉。“岳正軍走到窗邊接聽。

“岳正軍。“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成熟、穩重、低沉的男聲，“你現在面臨兩個選擇，我建議選記者。“

岳正軍震驚了，這是個什么人哪？好像他在這間軍轉辦主任辦公室，安了眼睛一樣。他怎么知道，省軍轉辦有兩個安排，其中有我做記者的選項？他的脊背瞬間繃直：“你是誰？“

“我是你父親的一個老朋友。這不重要。新聞，將成為我們國家的重器。“對方只說了5句話，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岳正軍轉身時，發現安主任眼睛機械地一眨一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岳正大校，有決定了？“

忽然，那個悠遠、蒼老的聲音傳來：“做記者，捧起烈祖衣缽。”

烈祖，讓我到國家圖書館，查1907年《邸報》。抽時間就去。

樂正軍盯著桌上的兩份擇崗表，仿佛——副市長的聘書燙金莊重，而小記者的通知單單薄如紙。

副市長是一個城市的領導層權貴，正應了，北宋呂蒙正的千字文《命運賦》中“，出則壯士執鞭，入則佳人捧觴，上人寵，下人擁。”詞句描述。

第而記者，尤其是小記者，一天天跑新聞，攥著錄音筆在菜市場里，聽攤販的咒罵，看城管的無措，身處圍觀者的哄笑中。

記者追求真相，真相不是命令，而是藏在褶皺里的虱子，得一點點扒開才看得清。

當官是坐在臺上講話，當記者是蹲在臺下聽真話。

筆比槍重，因為子彈只殺一人，而文字能殺千萬次謊言。

雨過天晴，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面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岳正軍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十分相信陌生人的話，他深吸一口氣：“我選記者。“

安主任的眉毛幾乎要飛到發際線，驚訝地說：“你確定選記者？副市長可是市級領導啊！…...“

“我確定。“岳正軍的聲音比他想象的還要堅定。

樂正軍的筆，落在「唐城報業集團晚報記者」崗位表上時，他不知這是振聾發聵「新聞將是國家重器」神旨，還是烈祖烏木鎮尺「文心鎮世」的祖血流轉，

冥冥之中，一種未知的挑戰，點燃了樂正軍心中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