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幕”同盟的鋼鐵巨艦如同一柄冰冷的鍘刀,蠻橫地切入這片匯聚了當世武道精華的奇異海域。
慘白的探照燈光如同手術刀,精準地剖開濃霧,將“破浪號”船艏這片小小的舞臺徹底暴露。
烏拉爾狂戰士伊凡肩上那挺六管轉輪機槍的金屬寒光,法蘭西“銀面毒蛇”路易手中幽藍刺劍的致命鋒銳,不列顛“渡鴉”夫人水晶球內蠕動的陰影詛咒,以及那些鑲嵌金屬義肢的未來戰士冷漠的電子眼,構成了一幅充滿工業暴力與地下詭譎的冰冷畫卷。
這冰冷的工業洪流,與少林古船肅穆的梵唱、青城清微道人御劍凌虛的超然、武當張松溪真人踏浪而來的飄逸、點蒼墨七如同幽影般的蟄伏、瓦列里凍土的酷寒、非洲戰士祖靈的野性、霓虹面具忍者的詭詐、程嘯山霸道的狂烈、天竺老僧古井無波的沉寂…種種截然不同的武道意志與氣息,如同沸騰的油與水,在“破浪號”周圍這片墨色滄溟之上,激烈碰撞、擠壓、摩擦!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巖漿,無形的精神壓力與能量場域相互傾軋,發出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間本身在呻吟的細微聲響。
海風嗚咽著,試圖吹散這令人窒息的對峙,卻被無形的力場絞碎。
“阿彌陀佛。”少林玄苦大師白眉微蹙,手中金銅法號低垂,宏大的獅子吼真力在工業探照燈的強壓下,顯得有些凝滯。
他身后十八羅漢堂武僧,古銅色肌膚上的淡金經文刺青光芒流轉,沉雄內息蓄而不發,如同怒目金剛,警惕著“鐵幕”巨艦上散發出的冰冷殺意。
青城清微道人依舊負手立于懸空的青玉古劍之上,寬袍大袖在混雜的力場中微微拂動,眼神溫潤中多了一絲凝重。劍柄那顆墨玉珠,光澤似乎更加內斂深沉。
武當張松溪真人踏波而立,臂彎拂塵銀絲無風自動,深邃的眼眸掃過“鐵幕”巨艦,又落在氣息萎靡、緊握“鎮岳”的林默身上,憂色更濃。
點蒼墨七如同融入了絞盤的陰影,氣息愈發陰冷飄忽,只有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同毒蛇般鎖定著“鐵幕”艦艏那幾個未來戰士。
程嘯山環眼怒睜,倒提“鎮海錨”,虬髯戟張,古銅色的肌肉在探照燈下賁張如鋼索,對著“鐵幕”巨艦方向炸雷般吼道:“狗娘養的!扛著燒火棍就敢在老子面前充大瓣蒜?有種下來,老子把你那鐵疙瘩塞進你屁眼里當炮仗放了!”粗俗的咆哮帶著純粹的陽剛霸道,硬生生在粘稠的壓力場中撕開一道口子。
瓦列里龐大的身軀如同沉默的冰山,靛藍的圖騰在強光下蟄伏,冰藍瞳孔鎖定著“碎骨者”伊凡肩上那挺猙獰的機槍,凍氣在周身無聲凝聚。
非洲戰士喉嚨里滾動著低沉的咆哮,深紫色的圖騰明滅不定,粗大的錨鏈環橫在身前,原始的警惕與戰意被工業的冰冷徹底點燃。
面具忍者破碎面具下的電子眼數據流瘋狂閃爍,似乎在計算著所有可能的沖突路徑與逃生概率。
高處起重機頂端,天竺老僧膝上的貝葉經,數片蘊含“靜”與“護”之真言的貝葉再次亮起微弱的暗金光澤,身前的無芯古燈光暈流轉,試圖撫平這片混亂狂暴的精神力場,但效果微乎其微。
林默倚靠著冰冷的艙壁,熔金幽藍的瞳孔在帽檐陰影下死寂如淵。
體內那座被“鎮岳”刀魂本源強行鎮壓的“熔爐”,在周圍狂暴沖突的武道意志刺激下,如同被投入鍛錘的頑鐵,發出不堪重負的低鳴。
焚爐真意、豎瞳知識、星輝古血,三股力量在“鎮”字余威下艱難維持著脆弱的平衡,每一次力量的微瀾都帶來撕裂靈魂的劇痛。
掌心那輪被荊棘纏繞的血月烙印,在多重壓力下,灼熱感如同毒刺,愈發清晰。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死寂時刻——
嗡…嗡…嗡…
一陣低沉、穩定、帶著精密機械運轉韻律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極高的云層之上傳來!
聲音不大,卻奇異地穿透了海風的嗚咽、鋼鐵的呻吟、梵唱的余韻、對峙的殺意,清晰地傳入下方每一個人的耳中,如同冰冷的電子鐘擺,敲打在緊繃的神經之上。
所有人,無論是懸劍的清微、踏浪的張松溪、肅立的玄苦、蟄伏的墨七、咆哮的程嘯山、沉默的瓦列里、警惕的非洲戰士、計算的面具忍者、凝重的天竺老僧,還是“鐵幕”巨艦上的“碎骨者”伊凡、“銀面毒蛇”路易、“渡鴉”夫人以及那些未來戰士,都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只見極高處的鉛灰色云層,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緩緩撥開。
一艘造型極其奇特、充滿未來科技感的飛行器,無聲無息地懸停在云層裂口之下。
它并非傳統的飛機或直升機形態,而是一個巨大的、邊緣流暢的銀灰色碟形平臺。
平臺底部光滑如鏡,邊緣鑲嵌著一圈不斷明滅流轉的幽藍色能量環。
平臺之上,沒有任何明顯的駕駛艙或武器系統,唯有一座由某種暗金色金屬構筑、線條簡潔而冰冷的金字塔形結構矗立在中央。
金字塔頂端,懸浮著一顆籃球大小、散發著柔和但恒定白光的水晶球體,如同微縮的人造太陽。
整個碟形平臺散發著一種絕對的、非人的秩序感與掌控感,如同神祇冷漠地俯視著下方螻蟻的爭斗。
“燈塔!”
“是‘燈塔’的云臺!”
幾聲壓抑著驚懼的低呼,從“鐵幕”巨艦和“破浪號”上同時響起。
無論是東歐的狂戰士,還是法蘭西的貴族劍客,亦或是華夏的佛道宗師,臉上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凝重與忌憚。
碟形平臺底部,光滑如鏡的表面,突然投射下一道凝練的、直徑約一米的乳白色光柱。
光柱如同實質的階梯,無視了數百米的距離,精準地垂落在“破浪號”與“鐵幕”巨艦之間的海面上方,懸停不動。
光柱之中,一個身影緩緩顯現。
正是司徒遠!
他依舊西裝革履,一絲不茍,純白的西裝在光柱中纖塵不染,如同剛剛熨燙過。
百達翡麗的表盤反射著冰冷的微光。臉上掛著那副標志性的、如同精密計算過的溫和笑容,眼神卻深邃如同無星之夜,不帶絲毫溫度。
他優雅地立于光柱之中,仿佛踏著天梯降臨的神使。
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對峙的各方勢力,掃過懸劍的清微、踏浪的張松溪、肅立的玄苦、蟄伏的墨七、倒提巨錨的程嘯山、沉默的瓦列里、警惕的非洲戰士、計算的面具忍者、凝重的天竺老僧,最終,落在了倚靠著艙壁、氣息萎靡卻握刀死寂的林默身上,在他緊握的“鎮岳”刀和那只隱藏在口袋里的新生左手上,停留了格外長的一瞬。
“諸位。”司徒遠的聲音透過某種無形的擴音裝置,清晰地回蕩在整片海域上空,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海上風高浪急,諸位又是當世武道翹楚,火氣難免大了些。在下奉主人之命,特來為諸位引路,平息干戈。”
他微微抬手,指向身后那懸浮于云端的碟形平臺,指向金字塔頂端那顆散發著恒定白光的水晶球體。
“時辰已至,‘薪火之試’的最終戰場——幽靈島,即將顯現。”
“此地距島尚有百里之遙,然空間坐標已開始擾動,尋常艦船難以靠近。唯有登上這‘引渡云臺’,方能安然抵達彼岸。”
“請諸位登臺。”
“勝者,覲見燈塔,洞悉‘起源’之秘。”
“敗者…化為薪燼,滋養新紀元的火焰。”
他的話語如同冰冷的宣告,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將下方所有武道宗師的尊嚴、意志、乃至生命,都視作了“薪火”棋盤上可供計算的籌碼。
“放你娘的屁!”程嘯山第一個炸了,巨錨狠狠砸在甲板上,火星四濺,“什么狗屁云臺!老子看是焚尸爐!想讓老子當柴火?先拆了你這鳥臺子!”
“無量壽福。”武當張松溪真人眉頭緊鎖,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沉重,“司徒施主,以天下武者為薪柴,行此滅絕人道之事,不怕天道輪回,報應不爽嗎?”
青城清微道人懸于劍上,溫潤的眼神銳利如劍,直視光柱中的司徒遠:“‘燈塔’所求,恐怕非是‘起源’,而是‘終結’吧?”
“阿彌陀佛!”玄苦大師金銅法號發出低沉的嗡鳴,“苦海無邊,施主此舉,無異于引眾生入阿鼻地獄!老衲縱粉身碎骨,亦要阻此魔劫!”
“鐵幕”巨艦上,“銀面毒蛇”路易優雅地挽了個劍花,幽藍的刺劍指向光柱,聲音帶著冰冷的嘲諷:“引渡?更像屠宰場的傳送帶。‘燈塔’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碎骨者”伊凡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低吼,肩上的轉輪機槍槍管緩緩轉動,發出令人心悸的金屬摩擦聲。“渡鴉”夫人水晶球內的陰影蠕動得更加劇烈,散發出陰冷的詛咒氣息。
司徒遠面對各方的質問與殺意,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如同戴著一張完美的面具。他只是微微側身,對著光柱之外的虛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諸位同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這‘引渡云臺’,當有諸位一席之地。”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聲,帶著撕裂空間的鋒銳感,自東方天際激射而來!速度之快,竟在身后拉出一道經久不散的乳白色音爆云痕!
來者并非飛行器,而是一道人影!
一個身著月白色寬袖長衫、背負一柄古樸連鞘長劍的青年男子!
他面容俊朗,劍眉星目,氣質卓然出塵,如同謫仙臨凡。
最令人驚駭的是,他竟未借助任何器物,純粹以肉身撕裂長空,御氣飛行!
每一次足尖在虛空輕點,腳下便炸開一團肉眼可見的乳白色氣旋,推動著他以超越音速的恐怖速度疾馳而來!
其周身散發著一種古老而純粹的劍意,仿佛一柄塵封千年的絕世神鋒,終于出鞘!
昆侖墟,劍癡——李慕白!
幾乎在李慕白現身的同時!
嘩啦啦!
“破浪號”左舷方向,原本翻涌的墨色海水,毫無征兆地向兩側無聲分開!
仿佛被無形的巨刃劈開!一道寬約丈許、深不見底的水道瞬間形成!
水道深處,一個身影踏著分開的海水,緩緩升起。
他身材高大,穿著極其古老、仿佛由某種深海巨獸皮革鞣制而成的暗青色甲胄,甲胄表面覆蓋著細密的、如同龍鱗般的天然紋路。
臉上覆蓋著一張猙獰的青銅鬼面,只露出一雙深邃如同無盡海淵的眼眸。
手中并無兵器,唯有一枚拳頭大小、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奇異海螺。
他每一步踏出,分開的海水便在他身后無聲合攏,仿佛大海是他的仆從!
歸墟海國鎮海使,“覆海”敖青!
緊接著!
“破浪號”右舷的濃霧之中,光影無聲扭曲。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布衣、腳踩草鞋、腰間掛著一個破舊酒葫蘆的老農身影,如同從水墨畫中走出般,憑空顯現。
他面容普通,皺紋深刻,如同飽經風霜的田間老叟,唯有一雙眼睛,開闔間精光四射,仿佛蘊含著天地山川的無窮變化。
他手中拄著一根看似普通的青竹杖,竹杖頂端系著一根褪色的紅繩。
他出現得無聲無息,氣息與周圍的海霧、銹蝕的船體完美融合,若非親眼所見,幾乎無法感知其存在!
隱世地脈一脈,“山鬼”袁天罡!
李慕白懸停于云端,劍氣沖霄!敖青立于海面,如淵渟岳峙!袁天罡立于船側,似與天地同化!
三大隱世宗派同時現身!他們的氣息或凌厲、或深邃、或質樸,卻都強大到令人心悸,瞬間打破了原有的對峙格局!
司徒遠臉上的笑容終于擴大了一絲,如同冰冷的湖面泛起一絲漣漪:“很好。人齊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默身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玩味。
“林默先生,您的‘薪火帖’,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而宏大的空間波動,毫無征兆地以“引渡云臺”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整片海域的天空,瞬間被染上了一層詭異的暗紅!如同凝固的血液!
翻滾的海水變得粘稠如油墨!
鉛灰色的云層如同被無形巨力撕扯、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倒懸的漏斗狀漩渦!漩渦中心,正對著下方碟形平臺頂端那顆白光水晶球!
幽靈島!空間坐標正在被強行錨定!那傳說中的最終戰場,即將降臨!
與此同時!
林默身體猛地一顫!緊握“鎮岳”刀的右手手背上,皮膚毫無征兆地灼痛起來!
那輪被荊棘纏繞的血月烙印,竟不受控制地自動浮現!烙印不再是掌心暗紅,而是變得無比清晰、無比灼熱,散發出刺目的血光!
荊棘藤蔓的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延伸,瞬間爬滿了他的手背!
一股冰冷、宏大、仿佛源自世界本源的恐怖意志,透過這血月烙印,如同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林默的心臟!
薪火燃滄溟,孤魂叩玄關。魔影照前路,血月引歸帆。真正的風暴,此刻才揭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