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梅......

她怎么把這個給忽略掉了。

韓小梅的老家，就是那個損毀最嚴重的臨川縣城。

這次地震，她的弟弟和外公外婆都遇難了。

鳳嘉檸記得那一世六月份的那個周末，她從學校回家。韓小梅一言不發在廚房干活，一反常態沒出來迎接她。

林清說，韓小梅總算聯系上了那邊的韓媽媽，結果聽到的是韓媽媽的嘶吼。

“為什么死的不是你，為什么你還能活得好好的。”

......

接連幾天，林清都讓韓小梅住在店里。

店里沒有電視和網絡，可以避免韓小梅過多看到那些慘烈的場景。

韓小梅打不通家里的電話，林清也安撫她，說基站毀壞，要修理肯定需要時間。

家在縣城，比在村鎮還是要好一些。

韓小梅也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安靜下來，整天努力干活埋頭學手藝。

那個電話還是打出去了。

鳳嘉檸在云上咖啡館，看到了跟那一世一樣的韓小梅。

她每天都把咖啡館里的所有東西擦了一遍又一遍，連衛生間的馬桶都泛著清香的白光。

鳳嘉檸拉著她坐下，遞給她一個草莓圣代。

“小梅姐，吃點甜的，能舒服些。”

“小梅姐，你看大災面前，人就好比螻蟻。能活著，就好好活吧。”

“一個人，也要好好地活，為自己活。再說，你還有我們。”

韓小梅握住鳳嘉檸的手，淚如雨下。

好，能流淚，就比一滴淚都沒有的沉默好。

......

這段時間，網站的頁面都是灰色，鳳庭桉和周樾也不太上游戲了。

游戲中他們的幫會里，和他們關系最鐵的“月光之巔”是川省的。

“月光之巔”最后的上線時間，停留在5月11號那天他們的最后一次團戰結束。

那天是周日。

“月光之巔”是高二學生。

鳳庭桉和周樾會互相安慰，可能是那邊的條件還不能上網。

一直到期末考結束，兩人上游戲玩了一會兒，“月光之巔”突然上線。

上號的是他的哥哥。

“月光之巔”遇難了。

鳳庭桉沉默了好幾天，在玩家論壇上發了篇帖子，記錄了這件事。

【在游戲中，我曾經復活過他無數次。但這一次，我再也不能復活他。】

這天晚上，林清去了云上，家里只有兄妹倆。

鳳庭桉坐在陽臺看著窗外，安靜了好久。

鳳嘉檸走過來，遞給他一杯牛奶。

“哥，在看做什么呢？”

鳳庭桉的聲音有些暗啞。

“嘉檸，你看這萬家燈火，很溫暖很安詳。可【月光之巔】他們，再也感受不到了。”

“原來這就是猝不及防的離開。嘉檸，我......對不起......”

鳳嘉檸知道他想說什么，他在替那一世的自己道歉。

一個網絡好友的猝然離世沖擊都這么大，更何況，是自己的至親。

“哥，不用道歉。咱們都好好地活著，比什么都好。”

“人的生命，太脆弱了。”

“是啊，在大自然面前，人其實就是螻蟻。所以，哥，別想那么多，好好活在當下就行。”

......

另一邊的云上。

林清忙完出來，看到門口停著的車，心里膈應了一下。

鳳宏偉從車上下來，忐忑走過來。

“清清......呃，林清，你知道老徐兩口子回國了吧。”

林清冷冷點頭。

老徐是鳳宏偉的大學班長，娶的老婆是林清的大學室友錢英紅，兩人研究生畢業后去了米國，這兩天才回國。

說起來，這兩人還是林清和鳳宏偉的媒人，他們是在老徐帶著兄弟請錢英紅的室友吃飯認識的。

這次他們回來，鳳宏偉和林清肯定是接待的主力。

“我們......怎么安排這次接待。”

林清嘆口氣。

該面對的，還是要面對。

她猶豫了一下，領著鳳宏偉去了店里的辦公室。

簡單商定，不過就是裝作夫妻恩愛的樣子，把這場好友重聚的戲演完。

都不是事，鳳宏偉要面子，林清更要面子。

她還有一雙兒女要顧及呢。

她以前表現的那些不管不顧，只是為了給鳳宏偉施壓而已。

講完正事，林清看看鳳宏偉身上的T恤，長嘆一口氣。

這花哨的顏色，看著油膩又俗氣。牛仔褲過于緊身，顯得老不正經。

她終于還是忍不住開懟。

“唉，你這身打扮......是小情人給選的吧。鳳宏偉，你以后找小情人呀，注意一下品味，別老找那些下三濫。”

“下三濫去找雞就行了，爽完了提上褲子就走人，沒麻煩事，多好。”

鳳宏偉老臉通紅：“林清，你別埋汰人。”

林清鄙棄地斜他一眼。

“我說錯了嗎？話雖難聽，但你琢磨一下，是不是真理。要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子上，這種良言我還不稀得跟你說呢。”

鳳宏偉艱難囁嚅著：“林清，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堪嗎？”

林清氣笑了：

“真新鮮。在我眼里，你比我說的爛上百倍。你自己說說，找雞和找小姨子哪個更爛。”

“你自己那些驚世駭俗的齷齪事，要是讓老徐他們知道了，你這輩子都是同學聚會里的談資笑料。人人唾棄的那種。”

看著鳳宏偉面如土色，林清心情舒暢了些。

媽的，看到他就想往死里懟。

她拿過紙筆寫了一通，推到鳳宏偉面前。

“這個牌子這個號碼，去老老實實買點正經衣服，別穿得這么老不正經。庭桉和嘉檸他們也丟不起這個人。”

“注意T恤買深色，褲子不能緊身。你看看你這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理發店的TOnny老師。”

“你走吧，有事發信息，盡量不見面，我嫌膈應。”

鳳宏偉黑著臉拿了紙條起身，又被林清叫住。

“兩個孩子期末考試成績不錯。嘉檸年級26名，庭桉因為集訓耽誤了課程，可還是進了年級前200 。”

“庭桉奧數競賽進了決賽。你看看，你是不是多少表示一下？”

“你和這兩個孩子，如果再沒有這點交集，就要徹底斷絕關系了。”

鳳宏偉連連點頭應著，匆匆離開。

第二天，鳳嘉檸和鳳庭桉的賬戶上，各自又多了十萬塊錢。

鳳嘉檸很滿意。

慢慢養成十萬起步的習慣，可真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