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辰瞳孔微縮望著陣中騰起的煙火,兵符環紋在掌心磨出溫熱的痕跡——當年在楚吞岳演武場畫在沙盤上的“九環連環計”,此刻正借著風雪與冰原,在真實的戰場上長出鋒利的獠牙。
那些被他教過的“借地利、算人心、分虛實”,如今全成了墨辰手里攥著的冰棱、火把、還有藏在冰洞里的精銳,像極了當年楚吞岳用三萬騎鑿穿羅剎國陣腳時,手里那柄染著雪的銀槍——從來沒有天生的“兵仙”,不過是把每道計謀都鑿進血肉里,再跟著風雪一起,刻進敵人的骨血。
千機翁察覺不對時,楚吞岳的“九九連環陣”已織成——九隊騎兵按“九宮格”穿插,每隊旗號隨鼓聲變換,前一刻還是“一字長蛇”,下一刻已成“八卦迷陣”。
墨辰握著楚吞岳給的“冰紋匕首”,忽然明白他說的“實戰之要”:“兵法不是死陣,是跟著敵人的錯漏長出來的活計。”此刻千機翁的“地支陣”被切成九塊,每塊都在被北境軍的“冰狼騎”來回絞殺,砂雷在雪地里炸開,卻被提前潑的水凍成冰團,反成了己方騎兵的“投石”。
千機翁的地坤境靈氣震碎冰刃,卻被楚吞岳反手甩出的“連環火折”逼退——九道火光按“九環”軌跡炸開,恰好封死他所有退路,唯有朝雪谷深處逃竄。
“你地坤境巔峰,我黃魄境中期,境界差著 兩個大層次——”楚吞岳的冰刃擦過千機翁的豹首面具,刃風卷碎對方鬢角的霜雪,他指尖叩了叩腰間九環相扣的連環兵符,青銅環紋在風雪里撞出清響,“但在這殺場,層次從來不是鐵律。你輸就輸在‘計太滿’,沒有留有多余的空間可以靈活擺渡——”
刀刃斜挑面具邊緣,露出千機翁緊繃的下頜線,楚吞岳忽然低笑一聲,眼底映著遠處冰棱陷阱里騰起的人喊馬嘶:“地坤境能借地脈凝罡,卻借不來人心向背;能踏碎三尺堅冰,卻踏不碎我藏了十日的‘虛實局’。”
他手腕翻轉,冰刃抵住對方喉結,兵符第六環恰好壓在對方腕間靈脈上,“黃魄到地坤,隔著玄魂境的武魂關、地坤境的地脈關,可我用玄冰戰馬踏碎的,從來不是境界壁壘,是你以為‘層次碾壓’就能穩贏的蠢念頭。”
墨辰望著楚吞岳被風雪扯開的袖口,小臂外側那道深褐色舊疤隨揮刀動作繃緊——那是當一年多前在演武場,對方為教他破解“地脈突襲術”,故意讓他用淬毒短刀劃出的傷口,此刻疤面結著薄霜,卻在冰刃寒光里泛著溫熱的血色,像極了楚吞岳當年在兵書扉頁寫的“破層之道,在變不在力”。
“單打獨斗是呆子才信的規矩。”楚吞岳指尖彈開千機翁護體的地罡微光,連環兵符九環齊震,震碎對方鬢角的銀發,“我用黃魄境的氣血硬扛你一招,不過是為了讓墨卿的神機營鑿穿你的‘巳蛇門’——層次差兩個又如何?這冰原上,能活著站到最后的,從來不是境界高的,是把‘算計’嵌進骨頭里的。”
幾乎在同一時間結界內,靈河渡口的夕陽將河水染成金紅時,玄溟的水精靴剛踏上碼頭,萬法閣的符文師們便祭出三十六面青銅幡。
為首的灰袍老者“陸明川”拂袖間,幡面上的“封靈符”齊齊亮起,河水竟在符文威能下凝成冰墻,擋住去路:“外來者止步!靈河乃混元大陸靈脈樞機,豈容爾等污染?”
玄溟挑眉看著冰墻上的符文,指尖輕彈,一滴幽藍水精落下——冰墻竟在接觸水精的瞬間轟然崩塌,露出墻后驚愕的陸明川。“你們的符文……封得住混元大陸的靈氣,封得住荒墟的妖血么?”
他的水甲虛影泛起“六芒水陣”,圣渠之地的銀輝融入河水,竟讓整條靈河的水流突然倒卷,“看好了,這招「萬水歸宗」,是拿古圣境巔峰的妖血喂出來的!”
陸明川看著失控的河水,慌忙掐訣召回青銅幡,卻見玄溟的水精指尖已點在最近的幡面上——符文“滋滋”冒起青煙,竟被妖血靈氣腐蝕出黑洞。
“不可能!「九天封靈陣」是大帝境強者親賜符文……”他的話音未落,玄溟的水龍已裹著河沙砸來,將三十六面青銅幡盡數拍入河底,濺起的水花里,竟混著荒墟妖獸的鱗甲碎片——那是六人突破古圣境時淬煉的“破界印記”。
渡口的爭吵聲驚動了玄冰圣地的冽風。他踏著風刃趕來時,正見玄溟站在倒塌的符文陣中央,河水在他腳下凝成透明的“水之穹頂”,每道水紋都映著陸明川慘白的臉。
“外來者,你竟敢毀壞萬法閣的護陣靈器?”冽風的風刃擦著玄溟耳畔劃過,卻被水穹頂的靈氣彈開,竟在刃口留下細微的裂紋。
“靈器?”玄溟指尖碾過青銅幡殘片,碎屑混著他掌心的妖物晶核粉末簌簌掉落,“在荒墟泡過毒霧的骨頭,連妖物腦漿都能熬成淬刃的藥,你們刻著符文的破銅爛鐵……”
他忽然抬眸,幽藍水核在胸腔里泛起詭譎的光,身后靈河之水轟然拔高,在冽風頭頂凝成泛著冰棱的“水牢”——那水紋里還纏著當年困死玄晶雙尾蚺鵬時留下的妖鱗殘片,此刻裹著圣渠靈氣翻涌,竟比荒墟的毒霧更帶著刺骨的壓迫感。
冽風的風刃翼膜在“水牢”下發出“噼啪”的脆響,青紫色的膜面被水壓碾出細密的裂痕——那是強行服用天風破境丹留下的隱患,每道裂痕都滲著淡金色的靈血。
他踉蹌著后退半步,卻聽見玄溟冷笑一聲:“前日出的‘靈河和解書’還沾著你按手印的朱砂,轉頭就帶著萬法閣的符文師來鑿我們的靈礦眼?就憑你這副靠丹藥吊命的身子骨,也配拿‘靈器’在我面前擺譜?”
“水牢”壁忽然凝出尖錐狀的冰棱,擦著冽風耳畔劃過,削落幾縷冰晶凝成的銀發——那是玄冰圣地引以為傲的“冰心發”,此刻卻在破界者的水術里碎成晶粉。
玄溟望著他發顫的指尖,想起半年前在荒墟濕地,自己用同樣的“水牢”困住古圣境妖蟒時,冽風還躲在玄冰圣地的靈脈溫室里推演“天風三旋”的理論,連妖物的腥氣都沒聞過:“記住了——在老子眼里,你手里的靈器是廢鐵,你這個人……不過是被圣地慣壞的、連傷口都怕疼的廢物。”
“水牢”底部突然翻涌泥沙,那是靈河底沉積的靈礦碎屑,此刻混著玄溟煉化的妖物殘魂,在冽風腳邊凝成尖銳的沙刃。
翼膜裂痕里滲出的靈血滴進沙刃,竟騰起滋滋的灼燒聲——荒墟靈氣與圣地靈脈的對沖,在這一刻顯盡殘酷:“要么滾回你的圣地喝靈脈粥,要么……讓我的水牢教教你,什么叫‘荒墟里長出來的殺招’。”
“破界者,住手!”
陸明川跪地嘶吼,額頭磕在碼頭的玄巖上,“我等不知你們與圣渠之地的淵源……”
他的余光瞥見玄溟水甲上的“渠光脈絡”,忽然想起混元大陸的古老傳說——圣渠之地是天地靈氣的“源頭之一”,唯有真正的“破界者”,才能獲得渠光認可。
通過細微的對比,他那光紋竟與藏在袖中的《圣渠殘卷》上“渠光貫脈”的圖紋分毫不差,傳說中“能引動天地靈氣源頭”的破界者標志,此刻正明滅在對方肩甲的水鱗間。
玄溟拎著冽風踏過青石板,后者風刃翼膜的血珠滴在地上,竟被渠光靈氣灼出淺淡的白煙。
天墟在「焚天碑」前轉動骨刀,刀刃上圣渠的銀輝如活物般游走,將荒墟妖血凝成的“裂”字紋路襯得愈發猙獰——這柄曾劈開荒墟結界的刀,此刻正吸納混元大陸的靈氣,在新舊力量碰撞間長出新的鋒芒。
“放了他。”天墟指尖撫過刀背“破”字刻痕,那是當年在荒墟絕境中用妖骨鑿出的印記,“元衡的‘天道眼’盯著呢,殺了玄冰圣地三長老,等于逼老牌圣地抱成團。”
他轉身時,焚天碑上“破天立道”的古篆泛著微光,映得冽風蒼白的臉忽明忽暗——對方眼中沒有預想中的殺意,只有類似荒墟強者審視獵物時的冷靜,“你該慶幸,我們來此不是為了殺人,是讓這方天地知道……”
冽風被甩在石案上,攥著風刃翎的手還在發抖,卻發現玄溟的水靈氣并未鎖死他的經脈,反而在翼膜裂痕處凝出一層薄冰——不是攻擊,而是暫緩傷勢的手段。
“為何……”他喉間發緊,看見天墟骨刀上的銀輝掠過自己發間的冰晶,那光竟比玄冰圣地的靈脈之光更熾烈,“你們不是說‘破天而立’?為何留我活口?”
天墟望向遠處靈河渡口的霧靄,刀身映出混元大陸的星空:“‘破天’不是亂砍,是砍斷困住人的枷鎖——你被玄冰圣地的‘境界體面’困了三百年,才會冒險嗑藥咳出毛病來,該看看荒墟的風,是怎么把‘活著’刻進骨頭里的。”
他揮刀劈碎案頭一塊靈礦,圣渠銀輝裹著荒墟妖血滲進礦脈,竟在斷口處凝成新的紋路,像極了破界圣地「破界臺」上,無數散修用血與汗刻下的“生路”二字。
冽風盯著石案上的薄冰,忽然想起玄溟水甲上的渠光——那光不是圣地靈脈的冷冽,而是帶著荒墟篝火的溫度,混著靈河泥沙的厚重。
他掌心的風刃翎忽然輕顫,翎羽間卡著的玄冰圣地符文,此刻竟在渠光下漸漸褪色,露出底下被掩蓋的、最開始修行時“想在風雪里活下去”的初心。
紅焰的火靈鞭卷來一盞靈茶,茶盞里飄著荒墟特有的枯草香:“在荒墟,我們只殺兩種人——擋路的妖物,和必死的敵人。”
她坐在石案邊緣,火鱗甲胄的“暗紅熔光”映著冽風震驚的臉,“你雖蠢,卻也算條敢來戰的漢子——比起蒼木那躲在靈脈里的老東西,強些。”
地罡忽然大笑,拍著冽風肩膀的手重得讓他踉蹌:“小子,想不想知道咱們怎么從結界里殺出來的?靠的不是境界,是每次被妖物按在沙地里時,還能咬掉對方一根爪子的狠勁!”
他擼起袖子,露出小臂上縱橫的妖血疤痕,“混元大陸的‘道統’說什么‘境界為尊’,可在咱們這兒,能活下來的,才配談‘道’,這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