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柒。"
只是才走了幾步,一道熟悉的陰惻惻聲音便像毒蛇般纏上脊背,
聲音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帶著絲絲寒意,讓人不寒而栗。
黛柒的身體猛地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緩緩地轉(zhuǎn)過頭去。
只見時危站在滂沱的雨幕中,一動不動,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
他的身影被雨水模糊,卻仍能感受到他那陰鷙的視線像淬了毒的刀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撲上來將她撕碎。
腳步像是被釘住了一樣,無法挪動分毫。
男人雌雄莫辨的臉上覆著一層寒霜,飽滿的肌肉線條在濕透的襯衫下僨張,每一寸都緊繃著,散發(fā)著危險暴力的侵略性,像頭蓄勢待撲的野獸。
"過來。"
他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裹著冰冷的恨意,砸在雨幕中格外刺耳。
黛柒的心臟驟然縮緊。
雨滴懸停在半空,世界仿佛靜止,只剩下冰冷的雨水砸落的聲音,以及時危那雙要噬人的眸子。
黛柒望著他,嘴唇微微顫動著,
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聲音。
腰間忽然傳來溫熱的力道,將她拉回現(xiàn)實。
傅聞璟修長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收緊,將她往身側(cè)帶了帶。
她仰頭對上他沉靜的眼眸,毫無波瀾。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始終沉默,沒有說話,
也沒有催促,只有等待,等待她自己去做出那個決定。
她的心在這一刻突然恍惚了一下,
"你敢!你不準!"
時危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瘋狂的占有欲,
"選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他向前逼近幾步,軍靴踏碎積水,卻遠跟不上他們之間的距離。
"這是最后一次機會、你不要再逼我。"
聲音在雨中回蕩,帶著無法意味的決絕。
她緊緊地咬著嘴唇,卻不為所動。
正常人都知道該如何抉擇,他們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誰能得罪主角?
選了時危,她是不想活了嗎?
想到這里,心里翻涌的情緒漸漸平息。
她輕輕扯動傅聞璟的衣袖,聲音雖輕卻堅定:
"走吧。"
“不許走!給我回來!"
不、她才不會回去。
她還沒愚蠢到自尋死路。
時危立在滂沱大雨中,望著那雙相攜遠去的背影,面上凝著駭人的平靜,唯有額角暴起的青筋在皮膚下突突跳動,將滔天怒火鎖在緊繃的皮囊之下。
霎時間腦海嗡嗡作響,只覺得眼前和頭腦一片空白,呼吸麻木,喉間涌上腥甜,
望著女人絕情離開的背影,眼底翻涌著毀滅的瘋狂,一瞬間,他真的想、
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他發(fā)誓,下次他再也不要心軟了。
她怎么敢、怎么敢就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向別人。
他一定要把她抓回來,鎖在身邊,囚在觸手可及之處,寸步不離,讓那雙眼睛再也映不出旁人的影子。
劇痛如利刃絞碎心臟,窒息感扼住喉嚨。
視野里的最后一絲光亮被黑暗吞噬,在徹底失去意識前,他聽見自己倒下的沉悶聲響,以及四周驟然炸開的驚呼。
"砰——"
時危直挺挺栽進積水,蒼白的臉浸在渾濁雨水中。人群瞬間騷動,驚叫與腳步聲撕破雨幕。
黛柒心頭驀地一悸,似有所感應(yīng)般下意識回頭,
可還未看清身后景象,傅聞璟已抬手輕覆在她眼前。溫熱的掌心隔絕了混亂,他的聲音平靜如古井無波:
"不要理會無關(guān)的人。"
在視線被完全遮擋前,她還是瞥見那人的身影頹然倒在積水中,如折翼的蒼鷹被蜂擁的人群吞沒。
雨幕重新合攏,將這場荒唐的鬧劇沖刷得干干凈凈。
這個插曲很快過去。
“不錯,大清早就上演了一場苦情戲。”
話說的漫不經(jīng)心,像是無所謂的調(diào)侃。
他們并不關(guān)心那人的死活。
看在時家的份上,沒有補上一槍都算仁慈的了。
他們在海上纏斗了那么久,連船舷都被炮火轟得支離破碎。
可那人竟還死死咬著不放,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直到收到女人被劫走的消息,這場追逐才戛然而止。
在眾人眼中,時危不過是個茍延殘喘的死物,
他們幾人縱有再多齟齬,也輪不到外人橫插一腳,當矛頭一致對外時,孤狼又怎能抵擋群虎的利爪。
更何況,那女人連半分目光都不曾施舍他,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罷了。
黛柒的心還未懸下,就聽到不知道是誰在旁邊冷不丁地冒出這么一句評價。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抬眼望去,撞進秦妄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眸子里滿是戲謔。
嘴賤。
她強忍著怒火,狠狠剜了他一眼,指甲悄悄掐進掌心。
又裝作若無其事地從男人們面前走過。
秦妄卻對她的瞪眼視若無睹,依舊保持著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甚至還挑釁地挑了挑眉。
經(jīng)過他們身邊時,她聽見幾聲低沉的輕笑,目光如影隨形,分明是在笑她這副狐假虎威的模樣。
她本以為可以直接回家,可是傅聞璟卻說要一起吃個飯再回去,黛柒臉瞬間拉下來,偏偏不好得說什么,卻只能擠出溫順的假笑,在心里暗自嘆氣。
她一點也不想和這群人待在一起,面對這幾人任何一個她都處于弱勢,
他們來到一家中式早茶飯店,紅木雕花的門窗透著古色古香的韻味,墻上掛著水墨山水畫,角落里的青瓷瓶插著幾支紅梅,頭頂?shù)膶m燈散發(fā)著暖黃的光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溫馨雅致。
桌上擺著精致的白瓷餐具,茶香裊裊,菜系也色澤誘人,熱氣騰騰。
可黛柒卻有些心不在焉地扒著碗里的粥,食不知味。
身旁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像是隔著一層紗,
當她從恍惚中回過神,才聽清他們正交談著商業(yè)上的事,她插不上嘴,也無人提及島上的經(jīng)歷。
想到島上的事,她又想起自己和厲執(zhí)修的事被眾人知曉,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抬眼望向正對面的男人。
男人的五官英挺冷峭,鼻梁高挺,薄唇微抿,劍眉下那雙總是淡漠的眸子,此刻卻因水汽莫名染上幾分蠱惑,像蒙著薄霧的寒潭,帶著成熟男人的引誘力。
他欲開口說著什么,握著青瓷茶杯的動作卻在空中停滯了一瞬,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青筋微凸,指腹摩挲著冰涼的杯壁,隨即微仰頭將茶水飲下。
燈光流淌過他滾動的喉結(jié),水色在薄唇間瀲滟生光。
黛柒只覺臉頰發(fā)燙,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想要收回目光。
垂眸的剎那,那道深沉的視線卻驟然擒住她未來得及收回的窺探,兩道視線相撞,激起無聲的漣漪。
"叩。"
傅聞璟修長的食指在桌上敲出清響,看似隨意的動作卻讓黛柒指尖的銀筷隨之一顫。
驚得黛柒慌忙埋首,她盯著眼前的碗,筷子又開始無意識地戳弄著碗中蓮蓉酥,金黃酥皮簌簌落下碎屑,試圖掩藏自己的分神。
"又做了什么虧心事?
耳邊傳來一道耐人尋味的男聲,
臉都要埋進盤子里了。"
說話的是坐在她另一側(cè)的裴晉。
他懶洋洋地掀起眼簾,目光半瞇,透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壓迫感,落在她身上,
這話一出,本就算不上溫和的氣氛幾乎瞬間微妙下來,
黛柒動作一頓,不懂裴晉為什么會突然發(fā)難她。
她抿緊嘴唇?jīng)]有回應(yīng),反而下意識轉(zhuǎn)向傅聞璟,
那雙蒙著水汽的眸子直直望進他眼底,漆黑的眸子里水光瀲滟,眼尾因無措沁出細密的水珠,
又乖又可憐地望向傅聞璟,無聲地尋求幫助。
傅聞璟唇角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依然保持著沉默。
她生怕被誤解,慌忙轉(zhuǎn)頭想要辯解:
"我沒......"
"吃飽了?"
傅聞璟截斷她未盡的話語。
她怔了怔,乖順地點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