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打趣谷家夫婦過后,悄然進入時局談論,悲觀情緒代替了原先的愜意。
湯本立嘆了一口氣,說:“時下局勢不容樂觀,日本人還要來駐扎我們永樂,一駐扎,永樂就樂不起來了。”邱伯齋說:“皇軍來駐扎,只是時間問題。**擋不住,一觸即潰,能有什么辦法呢?”
縣辦公室秘書居榮歇斯底里說:“都是個突如其來的夢西安事變,如若消滅了**部隊,蔣委員長騰出手來專心致志打鬼子,鬼子是絕對不會得打到我們永樂城的。”
財政局長錢國田說:“皇軍多厲害啊,用的武器太先進了。**跑去怎打得過皇軍,簡直想都別想。我看了,只要我們有好日子過,聽隨他哪個來,人隨王法草隨風。”
邱伯齋笑哈哈地說:“錢局長呀,時下我也是你這個意思,日本人來了怎么樣?還得靠我們在此這些人給他做事。有奶就是娘,好日子不過,要去跟人家日本人拼什么命呀。”這些家伙在民族危亡時刻仍希圖安穩享樂,根本不談抗日救亡。
谷勝治說:“我們縣成立保安第六團,是按標準成立的,估計要達到兩千多人。如果鬼子打得來,我們還是沒戲唱的。船到橋頭自然直,實在不行,那就降了日本人。”他掉過頭對匡苕子說,“你還上你房間吧,這兒沒你的事。”匡苕子便面對眾人退到大門口,慢慢彎腰行禮,再緩慢抬起上身,轉身上了東房間。
卑鄙的男人繼續高談闊論,投降、妥協的論調甚囂塵上。匡苕子心想直罵這些斷了脊梁骨的家伙,漢奸的嘴臉已經顯出端倪。但她眼時能有什么辦法呢?不能走不能飛,只有屈從的份兒,自己的思想感情絲毫不能表露出來。
幾天后,匡苕子坐在堂屋里等著人來打麻將,因為時間要到了。谷勝治進來了,忽然抱著她往房間里推。匡苕子說:“蔣桂心她們馬上就來打麻將了。”谷勝治哪里肯聽,將大門關起來推上了栓。
匡苕子被男人強行按倒在鋪上,匡苕子招架道:“你別忙呀,等我把發卡、發針,還有步搖拿下來。”谷勝治急切地說:“其他的首飾就別往下拿了。”
匡苕子身子仰在鋪上,谷勝治像個瘋狗似的趴了上去吻她的嘴。匡苕子大約已經麻木了,這會兒撒嬌般的低哼,努力迎合著男人。
匡苕子趕緊出了房間,取下的發針拿到堂屋心。兩個專職女人搶先跑進來給她重先梳妝打扮,恢復她的麗人面貌。
今兒來的是蔣桂心、牟蕓香、謝楚紅三個。蔣桂心笑著說:“谷二夫人,我們等你好長時間了,夜里哪不會熱潮的呀。” 匡苕子打招呼說:“真的不好意思,我們女人不能不遂自己的男人的意啊。”
邱伯齋的女人謝楚紅文縐縐地說:“共赴巫山,你情我愿。花前月下,絕色佳人怎得不惹人憐愛的呀。”牟蕓香低聲說:“你苕子打扮得這么出色,男人還不屈服在你的石榴裙子底下?”匡苕子輕輕的拍著手說:“罷了,女人生下來就是欠男人的風月債,受了作踐,最后還要屎塌塌的全部兜了過來。男人呢,褲子一拉,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女人們揉搓起麻將,也就不再戲謔匡苕子,專心致志地打牌了。
太陽將要落山之時,谷勝治才起了床。謝楚紅三個女人又興奮起來,戲說了匡苕子一氣。
全身軍裝的谷勝治回來叫匡苕子把步搖、百鎖和玉鐲全部摘下來,匡苕子不解地說:“今兒你怎陡然叫我這些首飾拿下來呢?”谷勝治順手將挎包拿給她,說:“保安第六團成立儀式下午舉行,你是我的生活秘書,掛上尉軍銜。要穿上正式的國民革命軍軍裝,現在你把軍裝給我穿起來,馬上就跟我上車。快點!”
匡苕子一聽,高興起來了,再也不做標本的窈窕淑女。她取下了挨事的首飾,首先戴上了船形軍帽,再穿上帶有領花的軍裝。系上軍用皮帶,皮帶里還放著一支短槍。哎呀呀,她搖身一變,卻是一個國民黨的上尉女軍官,但身子還是那么呆板。
匡苕子隨同夫君驅車來到縣政府門前,那里臺上臺下已經站了好多的全副武裝的軍人。甄煥高隨即高聲喊道:“谷長官到!全體立正!”谷勝治向眾人行了軍禮,說道:“稍息!我宣布保安第六團今日正式成立了!——下面由居榮主任宣讀軍令!”居榮隨即上前大聲宣讀,凡提到任命的人都立正敬軍禮。下列是任職人員名單:
保安第六團團長谷勝治,副團長湯本立,參謀長甄煥高,政訓處主任居榮。聯絡副官季玉堂,作戰副官盧幸之,保衛副官麥浪,軍需副官劉馬小,文牒副官湯才英,電訊副官攖蓮芳,偵察副官關粉桂,生活副官匡苕子。第一營營長倪寶均,第二營營長李如廣,第三營營長龐吉成,第四營營長萬振。
解散隊伍后,四個女軍官走在一起,三人上尉,關粉桂是少校。匡苕子若無其事地說:“朝辭白帝彩云間,……”湯才英說:“千里江陵一日還。”匡苕子卻不說了。時間不長,匡苕子又說:“朝辭白帝彩云間,……”關粉桂挨近她低聲說:“暮靄沉沉楚天闊。”再說:“兩岸猿聲啼不住。”對答:“賞花歸去馬如飛。”
暗號對上了,兩人自然走到偏靜處。匡苕子執著關粉桂的手激動地說:“快有一年了,才聯絡上自己的人。我現在做了谷勝治的小老婆,比手銬腳鐐好不了多少,逼迫做了個循規蹈矩,絲毫不敢越雷池的窈窕淑女,活剝剝的成了個廢人,手腳全放不開來,純粹是個供男人玩弄的籠兒里的畫眉鳥。這回你可要救救我呀。”
關粉桂低聲地說:“你的遭遇我也了解了一些,你被人封了穴道,先前的武功全部廢掉。眼下我提供你一個逃離谷家牢籠的路線。……在谷家后面第三排的西廂屋里有一個暗道口,你摸到了,就下地道。地道很長,直到外邊的山腳下。你出來后,到龐莊鎮杏林藥房跟康老板接頭。暗號跟今日對的相反,你說‘暮靄沉沉楚天闊’,他說‘朝辭白帝彩云間’,接著你就說‘賞花歸去馬如飛’了。”
此后,匡苕子向谷勝治說該得拜望大姐了,谷勝治說過兩天。匡苕子說今日姐姐過生日了,谷勝治撇著嘴說:“不曉得她要過個什么夢生日,又不曾逢十。”終于有一天,宣看巧跑路跌了個跟頭,不省人事,谷勝治這才急急忙忙帶著匡苕子開車子過來看望,匡苕子裝著一般女人的的情感,抱著宣看巧一頓哭訴:“姐姐啊,我曉得你這樣,天天都來看望你呀,絕對不會得讓你一個人跑去看望云軍長的甘夫人啊,縱然有天大的危險,我做小的也義不容辭啊。”她抹了一頓眼淚。
匡苕子悄然離去,等她跑到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便盡力邁著快步跑到那個脫離險境的目標,這會兒根本不考慮什么步搖、百鎖、玉鐲成了什么形狀,賢惠淑女的說法早已拋到九霄云外,盡快脫離險境要緊!
到了目的地,也許她求生**急切,福到心靈,一眼就發現一個不怎么顯眼的按鈕,一按,墻面就開了門,匡苕子趕緊跑了進去,順手就著一個豆大的按鈕按了一下,那道門迅速閉合起來。匡苕子隨即賣力走動,也不知在里面拐了多少彎兒,至于地面上的水全然不顧。盡管她死命地邁腿,就是大不如先前的那般利索、迅捷。她咬著牙竭力跑動起來,最后好不容易跑出了洞口。事前由于關粉桂指點迷津,加之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透支,吃力地邁動雙腳,氣喘吁吁,費了半天的功夫,終于在天黑之前來到了龐莊鎮杏林藥店,對上了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