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孫彪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老王八炕冰湖,教陳拙用“冰耗子”找魚窩子的老獵戶。
早在那時候,陳拙為了感謝他,就落下話,說是有機會請他上門來,擱家好好整一頓。
只是開春地里的勞動生產任務重,甭管是陳拙還是孫彪,居然都沒找到時間見面喝一頓。
今兒個晚上,山路黑漆漆的,外邊的雪也還沒化開,從隔壁屯子走到馬坡屯的路上,一腳雪窩,一腳水坑。
這會兒走到院門口的時候,孫老頭兒的褲腿都凍得梆硬。
陳拙瞧見了,連忙就把這小老頭兒往熱乎乎的炕上領,然后就泡了碗熱騰騰的雞蛋茶,給他放到手邊。
和趙振江不一樣,孫彪這小老頭……壓根不知道客氣,陳拙給他雞蛋茶,他就喝的一干二凈。
陳拙給他炒了一盤花生米,這小老頭就歪在炕上,一口捏著一個花生米,優哉游哉,好不愜意。
好不容易肚子里有貨,他腿肚子也泛起熱意后,孫彪這才跟陳拙嘮完閑嗑,說起正事兒:
“小子,四月清明時候……上山撈雪蛤不?”
咦?
陳拙還在苦惱,自己上山該怎么找雪蛤的時候,卻沒想到,自個兒才打了個瞌睡,就有人遞來了枕頭。
他這會兒瞅著孫老頭那黑黝黝的面膛,緊接著,臉上的笑容就變得極其燦爛。
那邊孫老頭瞅著陳拙,總覺得這小子笑得春光燦爛,指定沒憋啥好屁。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看見陳拙笑瞇瞇地搓著手開口:
“孫大爺,您……還有啥抓雪蛤的看家本事,都使出來吧!”
孫彪聽到這話,拈著花生米的手就一頓,然后沒好氣地就開口道:
“你小子,少來!我也就那點找魚窩子的本事兒,真要想學會雪蛤的本事……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陳拙聽到這話,抬手就倒了一碗地瓜燒,推到孫老頭面前,孫老頭瞅他這么上道,嘴角一翹,于是也不賣關子了:
“你家……不有條小狗崽子嗎?等下個月,估摸著也仨月大了。就算攆不上野豬、狍子,可要說幫著趟趟雪地、找雪蛤這事兒……只要你小子有心,沒準兒還真能成。”
狗崽子去找雪蛤?
這話兒一下子就給陳拙打開思路了。
冬天的雪蛤深埋在凍土下,氣味散發微弱,想要讓狗崽子學會找雪蛤,這事兒不一定能成……
但陳拙現在還有一個新的職業——
【牧林人】:自身馴養的走獸/猛禽,將會更迅捷、強壯,且更通人性,善于協同。
或許趕在四月中旬前,提前肝出這個轉職職業,就有機會訓練烏云,學會尋找雪蛤的技能……
見陳拙沉默不語,似是陷入了深思,孫老頭兒咪了一口地瓜燒,咂摸了一下嘴,又緩緩提點起來:
“要練那小狗崽子幫你找雪蛤,頭一步,就得早早領它上雪地里蹽。天天走個三五里地,把那爪墊子練皮實了,省得凍?!?/p>
“等到了四月,山里那老林子,雪還沒化透。一到晌午頭,雪就軟乎乎的,踩上去,走一步陷一步的?!?/p>
“光干這個還不夠。你還得教那狗崽子認雪蛤那股味兒。最好是拿去年凍上的雪蛤,給它埋雪堆底下,讓那小崽子自個兒去扒拉。”
“‘找’、‘站’、‘叼回來’,這些個口令,那狗崽子都得聽懂。要學的東西……多得老鼻子去了。這就看你小子,有沒那個本事把它訓出來了?!?/p>
這事兒……確實難,尤其是狗崽子即便到了四月份,也才三個月大,但是倘若解鎖了職業【牧林人】,說不定……一切還有可能。
眼見陳拙還在琢磨這事兒,孫老頭掏出旱煙斗,“吧嗒、吧嗒”地抽起來,煙霧繚繞中,他沖著陳拙咧嘴一笑:
“你小子,也甭尋思那沒用的。你才多大點兒?就咱這些老趕山人,鉆老林子,也不敢?;鼗囟寄鼙碀M籮。你要是真能做到,那……就是山神爺開恩,賞你飯吃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孫老頭嗓門兒微微壓低。
這話,如今犯忌諱,不能說。
見陳拙收斂好神色,孫老頭這會兒才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是附近屯子里難得的機靈人,而且年紀輕、力氣大,是趕山的一把好手。
雖說他如今沒啥道行,但趕山這回事兒嘛……趕著趕著,這手藝不就熟悉了?
夜深了。
陳拙瞧著這山路蜿蜒,再加上外邊又飄起了小雪,他索性讓孫老頭在炕上睡一宿。
等到第二天清早,送孫老頭到屯子口,眼瞅著他一腳深、一腳淺地從雪地里邁步離開。
陳拙慢慢踱步回家,看到正在院子中追著自個兒尾巴轉著圈兒咬的烏云,就緩緩露出了一抹笑容來:
“烏云,想吃飯不?”
烏云“嗷嗚”了一聲,叫聲歡快,背后的尾巴搖到飛起。
陳拙笑了:
“走!烏云,咱出去溜達溜達!”
正當陳拙在屯子里轉悠的時候。
屯子里的一幫半大孩兒,此刻也提溜著桿子和腳扎子,準備往山上走。
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栓子碰上了陳拙,就賊高興地喊了一聲:
“虎子叔!你打凍青去不?”
栓子這話一出口,旁邊有些跟陳拙關系一般的孩兒,就把眉頭擰成了疙瘩:
“栓子,咱說好這次上山,是咱紅星突擊隊的任務。你把大人叫上,這算個屁的秘密任務?”
陳拙帶著狗走近,剛好聽見這話,頓時就樂了。
還紅星突擊隊的秘密任務?
小兔崽子,瞧把你們給能的!
不過嘛……
打凍青這事兒,還真讓陳拙有點興趣。
所謂凍青,分為三種,一種是膠質凍青,鼎鼎有名的就是銀耳。
第二種就是木質凍青,能夠作為代表的就是樹舌靈芝。
第三種,估摸著也是這幫娃兒要去打的寄生凍青——樺褐孔菌。
在鄂倫春語中,樺褐孔菌,又叫做“樹癌”,他們認為,被寄生的樺樹在三到五年的時間內必死。
事實上,被樺褐孔菌寄生的活樺樹,確實會因此腐朽。
像是這種樺褐孔菌,也是能放到供銷社收購的。
不說別的,普通干塊就能賣三到五毛一斤。
帶金黃菌核的,價格還要高。
至于整株特級的,那價格可跟豬肉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