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狐貍,分明就是躲在暗處觀察風向。
他在等。
等劉國棟被廢,等局勢失控,等雙方拼個兩敗俱傷。
好出來收拾殘局,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自己沒回來。
如果自己死在了外面。
現在站在這里接受眾人歡呼、掌控小區(qū)權柄的,恐怕就是這位林醫(yī)生了。
“林醫(yī)生。”
趙虎終于開口了。
“你來得,真是時候啊!”
這句話,意味深長。
林逸夫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隨即恢復如常,仿佛聽不懂里面的諷刺。
“慚愧,慚愧。”
“身為醫(yī)者,沒能護住主任,是我的失職。”
林逸夫嘆了口氣,指了指擔架上昏迷的劉國棟。
“趙隊長,劉主任傷得很重,箭矢可能傷到了骨頭,必須馬上手術。”
“這里環(huán)境太差,容易感染,我想先把主任帶回屋內,你看……”
他在征求趙虎的意見。
當著所有人的面。
這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
以前的小區(qū),劉國棟是天,林逸夫是軍師,趙虎只是把刀。
軍師什么時候需要問刀的意見?
但現在,規(guī)矩變了!
趙虎看了一眼擔架上的劉國棟。
殺了他?
明道的話在耳邊回響:“殺了他,誰當靶子?”
趙虎收回目光,從景觀石上跳了下來,上前一步。
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不足半米。
林逸夫本能地想要后退,但他忍住了,只是瞳孔微微收縮。
“林醫(yī)生。”
趙虎低下頭,湊近林逸夫的耳邊。
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個人能聽到。
“劉主任是個好領導。”
“委員會,離不開他。”
“大家伙兒,也還需要他這面旗幟。”
趙虎伸出手,重重地在林逸夫的肩膀上拍了兩下。
力道之大,讓林逸夫半邊身子都麻了。
“所以。”
趙虎盯著林逸夫的眼睛,一字一頓。
“你一定要,治、好、他。”
“別讓他死了。”
林逸夫剛想點頭表態(tài)。
趙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股透骨的寒意:
“也別讓他……太快好起來吶!”
啊!!!
林逸夫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趙虎。
這句話里的潛臺詞太豐富了!
要劉國棟活著,是因為需要個傀儡頂雷,安撫人心。
要劉國棟別太快好,是因為不想讓他再掌實權,不想讓他再有翻身的機會!
這哪里是一個大頭兵能說出來的話?
這分明是老練政客才有的手段!
趙虎變了!
真變了!!!
但此刻。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
不管趙虎背后是誰,這個局,林逸夫必須接。
而且要接得漂亮。
因為這符合他的利益。
一個殘廢的、名義上的劉國棟。
一個強硬的、掌握武力的趙虎。
這對他這個掌握醫(yī)療資源和隱藏勢力的“第三方”來說,是最好的生存空間!
三足鼎立,才是最穩(wěn)固的!
“我明白了。”
林逸夫深吸一口氣。
震驚的神色迅速收斂,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標志性的、溫和無害的笑容。
“趙隊長放心。”
“醫(yī)者父母心。”
“我一定會‘盡全力’,保住劉主任的命。”
“委員會的大局,還需要他來主持呢。”
兩人對視一眼。
目光在空中交匯,瞬間達成了一種骯臟而默契的政治交易。
這是一次權力的交接。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近千人的圍觀中。
藍灣半島名義上的最高權力,悄無聲息地從擔架上的那個傷員手中,轉移到了這兩個站著的男人之間。
“抬走!”
林逸夫揮了揮手,恢復了干練模樣。
“動作輕點!別顛著主任!”
擔架被抬起,穿過人群,向著屋內快步離去。
白大褂在風中翻飛,像是一面投降的白旗,又像是一塊遮羞布。
趙虎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直到林逸夫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手心里,全是冷汗。
這戲……不好演啊。
……
遠處。
花壇邊的陰影里。
“啪、啪、啪。”
鴨舌帽少女拍了拍手。
“有意思。”
少女嘴角上揚,勾起了小心思。
“姐,又咋了?”
旁邊的紅發(fā)青年正忙著把那張巨大的復合弓塞回背包里。
他瞥了一眼遠處的趙虎,不屑地撇撇嘴:
“我還以為他要自立為王,直接干掉那老頭呢。”
“結果就這?”
“慫包一個。”
“慫?”
少女輕笑一聲,伸手彈了一下青年的腦門。
“你懂個屁。”
“殺人是最下等的手段。”
“誅心,控局,才是上策。”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灰塵,眼神變得深邃。
“這個趙虎,不簡單吶。”
她回想起剛才那一幕。
那個眼神。
那個拍肩膀的動作。
以及對局勢的精準把控。
這絕不是一個保安隊長能有的城府!
“看來,咱們以后的對手,不僅僅是那個藏頭露尾的‘匿名第一’了。”
少女壓低了帽檐,轉身朝著別墅區(qū)的方向走去。
“這個趙虎,也算一號人物。”
“這小區(qū)的水,越來越渾了。”
紅發(fā)青年背好包,快步跟上,嘴里嘟囔著:
“渾就渾唄,咱們又不怕。”
少女的聲音從前方飄來,帶著一絲笑意:
“是啊,渾了好啊。”
“水渾了,才好摸魚。”
廣場中央。
趙虎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高看”了一眼。
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只要能活得像自己,追求自己的正義,當刀又如何?
現在的舞臺,值得也該屬于他趙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