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物業(yè)大樓的二層，一間原本寬敞的員工休息室燈火通明。

這里如今被改造成了安保隊的臨時宿舍，幾張簡易的行軍床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汗臭、煙味，難聞的很。

美其名曰是為了方便夜間巡邏，保障整個小區(qū)的安全。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里真正的作用，是成為拱衛(wèi)三樓指揮部的最后一道人肉防線，保護(hù)那些正在享受光明與權(quán)力的領(lǐng)導(dǎo)們。

趙虎拖著疲憊的身體，穿過嘈雜交織的過道，回到自己靠窗的床位。

他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將衣服隨手一扔，而是沉默地脫下黑色保安制服，一絲不茍地將其疊成標(biāo)準(zhǔn)的“豆腐塊”，平整地放在枕邊。

接著，他解下腰間的武裝帶，將那根橡膠警棍與武裝帶并排擺好，位置與床沿的棱線精確平行。

他的床鋪，以及床下那雙鞋頭朝外、擺放整齊的作戰(zhàn)靴，與周圍的環(huán)境形成了鮮明對比。

隔壁床位，小王的腳邊散落著一堆煙頭和花生殼；

對過小李的床下，則塞滿了各種零食包裝袋和皺成一團(tuán)的臟襪子。

而趙虎的區(qū)域，干凈、整潔、肅殺，仿佛不是末日避難所的一角，而是軍營內(nèi)務(wù)檢查前三分鐘的樣板間。

這種格格不入，早已不只是環(huán)境上的。

“嘿，虎哥，回來了？”

隔壁床的小王翻了個身，他今天跟著劉國棟強(qiáng)制開鎖，分到了一塊無主面板，那滋味，杠杠的。

那股對未來的展望讓他亢奮得睡不著覺，臉上泛著病態(tài)的紅光。

“累死我了，今天跟著劉隊他們跑了一天，腿都快斷了。”他嘴上抱怨著，聲音里卻充滿了炫耀，“不過真他媽的值！虎哥你還別說，吞并之后，那感覺……嘖嘖，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氣上十五樓都不帶喘的！渾身都是勁兒！”

對床的小李也坐了起來，他同樣是今天的“幸運兒”之一。

他捏了捏自己的胳膊，滿臉陶醉：“何止啊！我感覺我視力都變好了！以前隔著十米看妞都得瞇著眼，現(xiàn)在五十米外都能看清楚那妞的眼睫毛！這面板，簡直就是神仙玩意兒！”

兩人連倒計時都沒過完，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開始吹噓起來。

“可不是嘛！”小王的聲音更大了，毫不避諱地掃了一眼宿舍里那些還沒輪到升級、正投來羨慕嫉妒目光的普通隊員，“這下咱們可跟那些普通幸存者不一樣了。他們是什么？等著被圈養(yǎng)的牲口！是移動的物資包！以后這小區(qū)，還不是咱們說了算？”

小李發(fā)出一陣猥瑣的笑聲，他湊近了些，壓低了聲音：

“虎哥，你是沒看到今天那些娘們看咱們的眼神，嘖嘖，又怕又想貼上來！尤其是十五棟那個，就那個老公第一天就失蹤了的小寡婦，那小腰扭的，那屁股翹的，看得我心里直癢癢！”

小王擠眉弄眼地對著趙虎，臉上是男人都懂的齷齪笑容：“虎哥，反正都末世了，法律也沒了，道德那玩意兒能當(dāng)飯吃嗎？那些妞一個個細(xì)皮嫩肉的，與其讓她們餓死，或者便宜了外面那些不知道哪來的野男人，還不如咱們自己享受享受。搞過來玩玩，也算是給她們一口飯吃，對吧？咱們這是做善事！”

“做善事”三個字從他嘴里吐出來，充滿了褻瀆的意味。

趙虎沉默地坐在床邊，背對著他們，正在用一塊干凈的布擦拭著警棍。

他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只是擦拭的動作微微一頓。

小李見趙虎沒反應(yīng)，以為他是默認(rèn)了，膽子更大了。

他甚至直接發(fā)出了具體的邀請，語氣里帶著一絲慫恿和討好：

“虎哥，你常年當(dāng)兵，肯定憋壞了吧？我看七棟那個剛畢業(yè)的女大學(xué)生就不錯，叫什么來著……哦對，叫蘇雪。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前凸后翹的，皮膚白得跟牛奶似的。我聽人說，她一個人住，家里好像也沒什么吃的了，整天就知道哭。”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貪婪而淫邪的光。

“晚上閑著也是閑著，要不……兄弟們幫你把她‘請’過來？虎哥你先嘗嘗鮮，然后大家一起樂呵樂呵？就當(dāng)是……團(tuán)隊福利了嘛！這種事，以后肯定少不了的！”

“樂呵樂呵……”

這四個字，狠狠地刺進(jìn)了趙虎的耳膜，瞬間引爆了他壓抑了一整天的怒火。

他手中的動作猛然停住。

四周的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趙虎緩緩地轉(zhuǎn)過身，那張原本只是疲憊的臉，此刻已經(jīng)變得鐵青。

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僵硬直線，下頜骨的肌肉因為用力的咬合而根根暴起。

從床鋪上站起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狠狠地掃過小王和小李的臉！

小王和小李臉上的淫笑瞬間僵住！

他們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再多說一個字，眼前這個男人會毫不猶豫地動手！

最終。

趙虎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冷哼一聲，轉(zhuǎn)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宿舍。

“砰！”

……

宿舍外的走廊盡頭，是一個露天的平臺。

冷風(fēng)刮在臉上生疼。

趙虎走到平臺邊緣，從口袋里摸出一包皺巴巴的紅塔山，抖出一根點上。

猩紅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過，照亮了他那張寫滿掙扎的臉。

他猛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煙氣涌入肺腑。

腦海中，翻江倒海——

他想起了自己入伍那年，站在紅旗之下，舉起右拳，用盡全身力氣喊出的誓言——“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服從命令，嚴(yán)守紀(jì)律，英勇頑強(qiáng)，不怕犧牲，苦練殺敵本領(lǐng)，時刻準(zhǔn)備戰(zhàn)斗，絕不叛離軍隊，誓死保衛(wèi)祖國！”

他想起了在邊境線上，為了保護(hù)一個墜崖的牧民，眾人手牽手，將那個嚇得癱軟的孩子一步步背回來的場景。

他想起了抗洪搶險時，連續(xù)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扛著沙袋在齊腰深的泥水里來回沖鋒，直到累倒在堤壩上。

保護(hù)人民。

這四個字，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他的骨頭里，融入他的血液中。

這是他前半生所有行動的唯一準(zhǔn)則。

可現(xiàn)在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