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那棟小廟怎么沒了?”
涼亭內,燈光師和另一名中年人,望著明亮的夜空,疑惑地直撓頭。
夜晚來臨時,他們按照伊然交代的方法,躲進了一座土黃小廟內,并扯下白紙堵住了門縫。
顯而易見的,這個方法非常管用。
盡管門外始終有腳步聲徘徊,卻被石門死死堵在廟外,完全進不來。
然而,正當他們無視了外界的騷擾,安心入睡時。
莫名其妙的狂風驟然來襲,好像是冰涼的冷水澆在身上,將二人齊齊凍醒。
這才發現,原本棲身的小廟,連帶著無光的黑夜都像是被風吹走了……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是星光熠熠的寧靜夜空。
一直在周圍徘徊騷擾的無臉鬼,這會兒也沒有再出現。
看到熟悉的鮑家大院,中年人面露驚喜:
“成了成了!張騰和那幫小鬼,好像把事做成了!真有他們的……”
“哈哈,那還是咱們贏啊!”
燈光師得意的笑了笑,頗為自豪的說道:
“讓一幫愣頭青在前面沖鋒陷陣,咱們什么風險都不用受,純純躺贏。”
“高!還是你高啊!”
中年人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敢打敢沖那不叫本事,決勝于千里之外,這才是高人!”
“哈哈,還是你懂我!”燈光師受用的瞇起了眼睛。
突然之間,悠遠的高空中,一陣陣哭笑怒罵的紛亂聲音,隨著夜風俯沖而下。
愈來愈近。
愈來愈響。
那像是一種從繁華鬧市,人群集聚之處傳來的喧囂聲響,充滿市井生活、人間煙火的味道。
長聲大笑。
咆哮喝罵。
唉聲嘆氣。
嬉皮笑臉。
種種雜音混在一起。
聽一聽,眼前就仿佛出現了人生百態,無數面貌。
仿佛身處熱鬧的十字街口,摩肩擦踵的車馬行人翻涌而來。
在這過程中,原本明凈如洗的夜幕,仿佛被一只利爪撕裂開來,泛起一線一線的腥紅,像是持續流血的傷痕。
這些‘傷痕’并不固定,并且不斷朝著四面八方擴散……原本一線線的腥紅,逐漸擴大成一片片的昏黃云海,仿佛黑夜流出的膿血。
短時間內,肉眼可見的范圍內,天空已經變得一片昏黃。
而地面是干枯衰敗的漆黑。
天空地面,竟呈現出黃天黑地的慘淡景象。
如果李陽隊長身在此處,就能第一時間認出,這是怪異展開了專屬于它的鬼域。
……
鮑家大院的涼亭內。
燈光師和中年人,看到天地異變時,猛然陶醉的狀態猛然轉醒。
內心一陣陣后怕。
天空中飄來的那些聲音,竟給了他們一種仿佛身處鬧市的安全感,以及難以言喻的歸屬感。
幾乎忘了身在何處。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吧。”
中年人拽起燈光師的胳膊,就朝著院門方向跑。
還沒跑幾步,燈光師的聲音,突然湊近了從他耳畔傳來:
“喂喂喂!老李!你要帶我去哪兒?”
“廢話!當然是逃出去!”
這句話剛一出口,中年人就感覺到了不對,自己還拽著燈關師的胳膊,他明明跟在自己后面。
聲音又怎么會從耳畔傳來?
他剛扭過頭。
就看到了燈光師還粘著幾縷肌肉的臉皮。
它對著中年人露出微笑,兩側臉頰如蝶翼般拍打,輕飄飄飛舞在空氣中:
“老李啊……我們似乎……走不出去啦……”
話音落下,老李的臉皮驟然脫離了身體,連帶著一部分猩紅肌肉,哭嚎著騰向了天空。
他們的身體,則是默默停下步伐,一點點隱入了空氣。
……
鮑家大院的西北角。
伊然等人剛來到這里,就看到了先前塌陷出的洞穴。
周圍繞了好幾圈警戒帶。
視線穿過坍陷的洞口,還能看到兩尊隱藏在陰影中的鎮墓獸。
石棺肯定就在里面!
“伊然!有情況……咳咳!你必須快點!”
此時,跑在最后的苗青青已經察覺到,夜空正被膿血一般昏黃云海所覆蓋。
她不清楚具體意味著什么。
但絕不是好事!
“不好!地面也有變化!”張守俊破著嗓門大叫起來。
干枯黑暗的色澤,猶如黑色的潮水,在鮑家大院里恣意蔓延,看眼就要覆蓋他們所在的位置。
與黑暗一同襲來的,還有如小山般龐大的慘白身影。
它穿了一身松垮垮、灰撲撲的百衲衣,衣袖下垂,臉部皮肉不斷起伏扭曲,呈現喜怒哀樂的表情。
明明看起來沒有動彈……卻以匪夷所思的速度,不斷朝著這邊靠近。
看起來,就像是被黑色的潮水,托舉著往前平移一般。
孫雷只覺得自己眼睛眨了幾下,它就從院門處,瞬移一般來到了西北角。
大腦被驚恐折磨的幾乎宕機。
隨著怪異靠近。
類似于,市井江湖之中,極為嘈雜喧囂的聲音,浪濤般陣陣撲來。
那些嘈雜的聲音,圍繞苗青青、張騰、孫雷、張守俊等人盤旋回蕩,四面八方滿是跌宕起伏的回聲。
哪怕他們已經提前用碎布堵住耳朵。
減弱了詛咒威力。
眾人還是能感覺到,隨著周遭紛揚喧囂的聲音響徹,臉部肌肉正劇烈顫抖。
似乎已經生出了自我的意識,隨時可能裂解出來。
“快點!”
“再快點!”
“快!”
伊然身影撕裂空氣,直往前竄,摩擦氣流發出陣陣嗡鳴聲,好似狂飆疾馳的機車一般沖向洞窟。
近在咫尺的瞬間,前方空氣如渾濁的激流般扭曲變幻。
現實世界,似乎被一層幽暗的空間覆蓋了。
洞窟消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干枯的荒涼地面。
“就差一點!?”
這一幕,仿佛重錘砸在伊然的頭頂,砸的他眼冒金星。
幾乎同時,一張沾滿血污的人臉,飛掠著從他肩頭擦過,狠狠撞在了漆黑干枯的地面。
那正是北帝派冉峰的臉!
轟隆——!
它這舍身一撞,地面仿佛有雷火炸開,黃天黑地的鬼域,被太上黃庭印的力量震開了一處地縫。
地縫不大,僅有一尺來寬。
但對伊然來說已經足夠了,來不及道謝,他直接縱身躍入了洞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