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各個方向壓過來的浪峰,包括苗青青在內,所有人均是面如死灰。
“死定了……死定了……”
小道士雙腿發軟,癱在地上,嘴里不住抱怨:
“都怪師兄,非要多管閑事……把自己搭上去了不說,連我們也被拖累了?!?/p>
另外兩名道人則是保持緘默。
傾斜的天臺上,眾人心膽懼顫之際,突然發現周遭升空的黑水動蕩起來。
正南方向,隨著巨浪一同襲來的老者,笑容跟著開始變形。
轟——!
以那名瓜皮帽老者的頭顱為中心,虛空中仿佛一道無形波痕流過,令它周圍那些洪水都被震得層層擴散。
波痕掃過之后,老者的色彩仿佛被稀釋了一般,變得虛幻了許多。
下一刻,它的腦門突然一脹,隨后自內向外裂出一道縫隙,縫隙中又有一個身影飛躍而出。
如鷹隼直掠而下,劃出筆直斜線,落在了天臺的眾人身旁。
正是伊然。
此時此刻,他左手緊握公文包,右手提著一個血淋淋的人頭。
那是馭鬼者的腦袋。
其實,伊然很想留活口,沒料到罡氣威力太強,轉眼就把對手細細切成了臊子。
只剩一顆死人頭。
與此同時,隨著他身影落地,周遭襲來的黑水巨浪,迅速失去實感。
頭戴瓜皮帽,花花綠綠的老者轉身欲走,卻被成百上千……數量還在不斷增加的瑩白手臂,從各個方向死死扯住。
那些手臂末端,連接著比黑水更為深沉,濃郁到幾乎化不開的黑暗……在眾人視野里,黑暗形成了一雙沒有眼珠子,巨大且空洞的可怖眼窩。
一雙雙瑩白手臂,即是從那對幽暗深邃的眼窩內部,好似旋轉樓梯一般,盤旋著伸展出來的。
抓住老者之后,那些手臂蠕動著,像是無數扭曲地水蛭,鉆入了老者的眼耳口鼻之中,在它胸腔和腹腔里撐起了無數手掌輪廓。
更多的瑩白手臂,沿著它的體表交織覆蓋,逐漸將其裹成一團白繭。
最后猛然扯入了右側的眼窩深處。
下一刻,那雙恐怖的眼窩,如海市蜃樓一般悄然隱沒。
與眼窩一同消失的,還有席卷整個爛尾小區的污濁黑水。
這些黑水在夕陽的暴曬之下,迅速斑駁透明,仿佛融入空氣一般消失不見。
原先的驚濤駭浪聲也不見了,狂風止息,天地間重新恢復安寧。
……
洪水消退之后,爛尾樓依然呈三十度傾斜,仿佛變成了一座比薩斜塔。
“李陽隊長他們成了!”道士們頓時開始歡呼雀躍。
“喂!”
苗青青湊到伊然身旁,貼近耳畔,用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到底是誰做的?為什么我覺得是你做的?”
伊然被她溫熱的氣息吹得有點癢,退了半步說道:
“馭鬼者是我殺的,怪異被李陽他們拘押了,差不多五五開吧?!?/p>
“猜對了,我就知道是你!”苗青青笑的眉眼彎彎,像只小狐貍。
“等等!那顆人頭是怎么回事?。俊边@時候,道士們注意到了這一幕。
小道士的眼睛越瞪越大,隨后倒抽一口涼氣,捂著嘴巴悶聲悶氣的說道:
“不會吧!是你殺的馭鬼者!?可你消失了才不到一分鐘……”
“足夠了?!?/p>
伊然把那顆人頭丟在地上,抬腿碾的粉碎,目光正好掃到了王道長。
這會兒,王立的形象屬實有些嚇人。
皮包骨頭,形容枯槁……那身道袍貼在身上,幾乎可以看清所有肋骨,簡直瘦到脫了人形。
“王道長這是怎么了?”伊然皺了皺眉梢。
“不設法壇,不動令旗,粗暴使用酆都黑力,就是這個下場?!毙〉朗烤锪司镒欤行┞裨沟钠沉艘寥灰谎?,隨后低聲嘟囔道:
“為了給師叔祖報恩,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我來看看?!?/p>
伊然走到奄奄一息的王立身旁,半蹲在地,扣住手腕,將真氣注入對方體內。
運行了一圈,確定這名道長并未受傷,只是氣血大虛。
“師兄沒救了……你大可不必假惺惺的?!毙〉朗堪琢怂谎邸?/p>
“有救?!?/p>
伊然右手伸入衣兜內側,佯裝掏了掏,待重新拿出來時,掌心多出了一枚香氣濃郁的黑色藥丸。
金剛丹。
服食增強氣血體魄。
人家既然能專程前來幫忙,自己當然不可能舍不得一顆藥。
“你要干什么???”小道士神色一變。
“噓!”
伊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屈指一彈,將丹丸射入了王立口中。
然后托著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將丹丸送了下去
小道士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我們不會挾恩圖報的,你大可不必裝腔作勢……”
“是誰在裝腔作勢!?”
伊然果斷站起身來,目光直視他的眼睛:
“我說了他有救!沒有聽到嗎?”
“如果王立出了事,我會負責,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但是在這之前,閉上嘴巴一邊看著!等你什么時候有王立的本事,再這樣跟我說話!簡直不知所謂!”
“你!”
小道士眼睛一酸,正欲說什么,卻被一名師兄捂住了嘴巴。
“閉嘴!”
另一名道人狠狠剜了他一眼:
“君投我以木桃,我報之以瓊瑤,這一切都是王師兄自己選的!你大可不必得理不饒人!”
小道士心里沒有數。
兩名師兄卻有數的很。
一分鐘之內,直闖黑水潭,三下五除二殺死馭鬼者,提著腦袋全身而退……這樣的實力,隊長級起步。
而且也沒說不管王立,不認這份感情。
原本大家和和氣氣,一個幫忙,一個承情,關系非常融洽。
日后還能深交。
這小子非要弄得這么僵。
哪有這么辦事的……平日里真給他慣壞了!
排行老二,地位僅次于王立的道人,此時走上前希冀的問道:
“伊然大哥,王師兄真能救么?”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卻聽到身下傳來了略顯萎靡,卻逐漸好轉的聲音:
“誰說我要死了?”
“……”
道人們瞪大眼睛,紛紛望向師兄。
只見他瘦到皮包骨的臉龐上,正以肉眼可見地速度恢復紅潤。
“伊然老弟,你這藥……好勁??!”
王立掙扎了兩下,竟然在道人們驚駭的視線里,直挺挺站起身來:
“簡直能起死人,肉白骨……這般珍貴的寶藥,卻讓給了我……在下實在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