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都將近兩個小時才到,如果換做別的交通工具,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到。
村子比想象中的要大一些,土坯房和磚瓦房混雜,土路邊堆著柴火垛和牲畜糞堆。
聽到車聲,不少村民圍過來,男女老少都有,穿著打補丁的衣服,看向他們的眼神,有好奇,審視,也有漠然。
“到了,都下車。”
王大山跳下車,拍了拍手喊了一嗓子。
等他們都拿著自己的東西下車后,王大山開始自我介紹
“首先歡迎你們來到紅旗生產隊,我是生產隊大隊長王大山,你們以后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找我,以后這里就是你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地方。”
站成一排的知青看著嚴肅的大隊長,和一群沉默注視他們的村民,都有些局促和不安。
王大山先開始給他們講話,說了一些“要扎根農村”、“虛心學習”、“努力勞動”之類的話。
隨后語氣變得嚴厲:“咱們紅旗生產隊不養閑人,不管你是騾子還是馬,都得拉出來溜溜,工分不會糊弄,干多少吃多少!偷奸耍滑的話,我王大山不會客氣!”
話很直白,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魯,同時也像一盆冷水一樣,澆醒了一些還沉浸在“建設農村”浪漫幻想中的知青。
接下來就是分配臨時的住處,知青點是一處舊倉庫改建的大通鋪,中間只是用木板簡單隔開,就算是分男女住處了。
條件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簡陋。
“條件艱苦,大家都克服一下!王大山指著房子說:“先安頓,明天開始跟著社員出工,熟悉農活。”
看著陰暗潮濕,還彌漫著霉味和塵土氣息的大通鋪,不少女知青臉色有些發白。
江慕雪眼眸微閃,第一個站出來,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堅毅的笑容。
“隊長放心,我們就是來吃苦鍛煉的!這點困難不算什么!”
“同志們,我們一起打掃,以后這就是咱們的新家了。”
說著便挽起袖子,走到一旁的角落拿起掃帚,動作麻利的就開始打掃。
這番表現立刻贏得了王大山一個贊許的眼神,同時也讓一些村民點頭。
沈輕虞不著急表現,而是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又看了看其他幾個家境比較好,面露難色的知青(包括沐月、陸野等人),心里有了計較。
等江慕雪帶動了幾個人開始打掃,王大山準備離開的時候。
沈輕虞上前一步,聲音清晰語氣平和開口:“大隊長,有個情況想跟您請示一下。”
王大山停住了腳步,看向這個一路上話不多,但是做事兒穩當的女知青。
“說。”
“大隊長,我身體從小有些羸弱,需要長期服藥調養。”
沈輕虞一邊說著,臉上適當的露出一絲慚愧和無奈。
“晚上也容易失眠,有點動靜就容易醒,我怕住集體通鋪,萬一休息不好,影響白天干活,到時候耽誤隊里的生產,也影響別的同志休息。”
她語氣誠懇,理由也充分,還處處為集體考慮。
江慕雪擦桌子的動作慢了下來,耳朵豎起。
王大山皺了皺眉頭,看向她:“那你想怎么辦?隊里就這條件。”
“大隊長,我看村里有些空閑的老房子。”
沈輕虞不疾不徐開口。
“我想自己出錢,租或者買下一處房子,簡單修整一下自己住。”
“用地和材料費我都按規矩交給隊里,絕對不占集體便宜。”
“這樣既不會拖累集體,也能讓我有個安靜的環境養好身體,更好的投入勞動中。”
自建房屋,自己出去住?
這話一出不僅是王大山愣住了,所有的知青和村民也都愣住了。
在這個強調集體反對特殊的年代,這個想法簡直不要太大膽。
江慕雪第一個反應過來,心里有些竊喜,沈輕虞果然還是和前世一樣沒腦子。
不過面上卻是一臉不贊同的看著沈輕虞,放下掃帚走過去:“沈同志,這……這不太合適吧,咱們知青就是一個集體,就應該同甘共苦,你單獨出去住,這不成了搞特殊化嗎?影響多不好啊。”
她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表面裝的憂心忡忡的,立刻就引起了其他幾個知青的附和。
“是啊,沈同志,艱苦條件大家一起克服嘛。”
“單獨出去住的話,別人會怎么看我們知青?”
沈輕虞早就料到會有人反對,尤其是江慕雪,她可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她看向大隊長王大山,眼神清澈坦蕩:“大隊長,我絕不是想搞特殊,正是因為考慮到集體,才提出這個想法的。”
“如果我因為身體的原因,在集體中成為負擔,那才真的是在拖后腿,我自己解決住房,自費。還給隊里增加收入,這應該不算占集體便宜吧?至于影響……”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江慕雪和其他人:“我相信思想進步的同志們都能理解,這是為了解決實際困難,更好地勞動,如果有人不理解,那可能是他的思想覺悟還不夠高,需要進一步加強學習。”
王大山皺眉,臉色緩和了幾分,但語氣還是不怎么好:“那你說咋辦,隊里就這個條件。”
沈輕虞也不在意,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晰平和。
“大隊長剛才說了,隊里有空閑的老房子。”
這話巧妙的把“搞特殊”的帽子,變成了“解決實際困難,利于生產”。
還把“不理解”上升到了“思想覺悟”的問題上。
王大山摸著下巴沉吟起來,隊里確實有幾處閑置的破房子,很多年沒用了,修繕的話還得花錢。
如果這個女知青自己愿意出錢買地買材料修繕的話,倒是給隊里省了一樁麻煩事兒。
而且還能有一筆收入,至于“搞特殊?”,她說的也有道理,身體不行硬撐萬一真的出事兒了,那才是給他們添麻煩,而且還耽誤事兒。
更何況她態度好,還愿意按規矩交錢,這不管怎么樣都只有好處。
“你真的愿意自己出所有的費用?不找隊里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