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知冬上前稟報:“奴婢打聽到,潘掌柜在與李家窯的人接觸。”
“看看,阿娘還顧念著親情,而她的好大哥早就有了二心。”
“小姐,奴婢還打聽到一個消息,目前不知真假。”
“說。”
空穴不來風,不管真假她都聽聽。
“潘家欲與李家聯姻。”
“噢,是嗎?”
這就有趣了,她的好大舅可真是一個生意人啊,墻頭草兩邊倒。
“大表哥和誰?”
安文慧考慮了一下,目前適合聯姻的對象只有十七歲的大表哥潘智東。
二表哥是庶出,只比安文慧大三天;周氏還有一個兒子今年只有九歲,一個閨女只有六歲。
難怪,潘守業將潘智東關押看守起來,不讓他拜金師傅為師。
他很清楚:安家與李家是誓不兩立的仇家。
這是看中了李家比安家強,篤定安家的大廈將傾?
“潘家有意與李家結親?”
這消息傳到潘氏耳朵里時,她正在喝藥,當場就把藥碗摔了。
“是的,太太,舅老爺想為長子潘智東求娶李家那位據說頗受寵愛的二小姐李玉玲。”
“他們……他們怎么敢!”
潘氏氣得渾身發抖,胸口劇烈起伏。
“一邊斷了慧慧的后路,一邊去攀附安家的死對頭!還要結親!他們這是把我、把安家的臉面放在地上踩啊!潘守業,你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蓮兒和桂兒嚇得連忙上前順氣安撫。
安文慧得到消息趕來時,潘氏已經哭得幾乎背過氣去,躺在床上,臉色灰敗,眼神都有些渙散了。
“阿娘,為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值當。”
安文慧坐在床邊,握住母親冰涼的手,一聲嘆息,紙沒包住火的時候就是這樣的效果。
“慧慧……是阿娘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爹,對不起安家……”潘氏泣不成聲,“我那好大哥……他這是要往我心口捅刀子啊……李玉玲……當年你阿兄……你阿兄他……”
潘氏猛地抓住安文慧的手,力道大得驚人,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與痛苦。
“你阿兄出事前,曾隱約提過,李家那二丫頭,似乎……似乎與你阿兄有些牽扯……只是沒有證據……他們潘家,竟然想去求娶那樣一個人!他們還是不是人!”
安文慧眼神驟然一凝。
原主記憶里,關于兄長安文遠的意外,只有模糊的悲痛和“窯塌”二字,細節一概不知。此刻聽潘氏提及,竟似乎另有隱情,還與李玉玲有關?
她反握住母親的手,沉聲問:“阿娘,您仔細說,阿兄當年到底還說過什么?”
潘氏卻只是搖頭,眼淚流得更兇,情緒激動之下,竟是有些語無倫次。
“我不知道……文遠沒說清楚……他只說李家人……狼子野心……那李玉玲看著天真,實則……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的話,臉色漲紅,竟似喘不過氣來。
“阿娘!阿娘您別激動!”
安文慧連忙幫她拍背,示意蓮兒快去請大夫。
“肖大夫,我阿娘如何?”
“大小姐,大太太過度憂傷導致肺氣耗散或郁滯。”肖大夫道:“如今大太太氣短、胸悶、咳嗽、聲音低微。長期肺氣不足易感外邪,如此對身子骨傷害最大,你還是勸勸大太太吧。”
“好,多謝肖大夫。”安文慧又何嘗不知道她是憂傷過度呢:“知春,送肖大夫出府。”
“是,小姐。”知春上前將準備好的診費送到肖大夫的手里:“肖大夫,請。”
一陣忙亂后,潘氏服了安神藥,總算昏昏沉沉地睡去,只是眉頭緊鎖,睡夢中依舊不時抽泣。
安文慧輕輕替母親掖好被角,走到外間,臉色沉靜如水,眼底卻像是結了一層冰。
潘家……李家……李玉玲……兄長的死……
線索像散落的瓷片,暫時還拼不出完整的畫面,但那種冰冷的、被惡意環伺的感覺,越發清晰。
她走到窗邊,淡淡地看向遠方。
夜幕低垂,星子稀疏,安家老宅各處亮起零星燈火,遠遠能望見城外龍窯方向,依舊有紅光隱約閃爍,那是還在燃燒的窯火。
“大小姐。”極低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安文慧沒有回頭,知道是誰。
“潘家想求娶李玉玲的事,李家那邊什么反應?”
知夏壓低聲音。
“李家尚未明確答復,但聽說李二小姐本人……似乎并不十分情愿。潘家大少爺那邊,被鎖了幾日后放了出來,整日悶在房里,聽說與他父母大吵了幾架。”
“嗯。”安文慧眼底閃過一絲譏誚。
潘智東那點書生意氣和愧疚,在家族利益面前,微不足道。
至于李玉玲不情愿?只怕是嫌潘家如今還不夠格吧。
“繼續盯著。尤其是李家和李玉玲的動向。”
“是。”
知夏悄無聲息地退下。
安文慧獨自立在窗前,夜風吹拂著她的鬢發。遠處窯火的紅光在她漆黑的瞳仁里跳躍,明明滅滅。
潘家的背棄,李家的進逼,族人的覬覦,母親的病弱,兄長的疑案……
安文慧準備著下江南的事宜,最不放心的還是阿娘的病情。
“小姐,表少爺來了?他說想見你。”
誰?
潘智東?
“讓他進來吧。”
“慧慧。”
“表哥?”安文慧很驚訝,清秀的少年郎這會兒憔悴不堪,甚至蓬頭垢面,這哪像潘家的大少爺啊,簡直像個流浪漢:“你怎么搞成這樣了?”
“我……我翻窗逃出來的,慧慧,拜師的事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潘智東急切的說道:“我是被我爹娘鎖住了,我……”
“表哥,無妨。”
事情都過了,沒有你還有他,并沒有影響自己什么。
“慧慧,你聽我說,我對安家,對你……”
因為著急,臉漲得通紅,卻是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知春,給表少爺倒杯水。”安文慧示意表哥坐下:“你是跑來的吧,不急,有事兒慢慢說。”
“慧慧,我和你阿兄從小玩到大,雖是表兄勝似親兄弟,他出事后我就發誓要為他報仇血恨的,所以我才決定拜金先生為師好好學陶……”
結果胳膊沒扭過大腿,到底沒能按他的心意來完成。
“阿兄在天之靈會感謝你的。”安文慧相信他的誠意:“這事兒過了無需再放在心上。倒是另一事兒,我想問問表哥。”
“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