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清城,西牛賀洲首屈一指的修仙巨都,背靠“土豪宗門”落清宗,乃是西洲仙家商賈必經(jīng)的銷金窟。
相比于太玄門那種“除了清風(fēng)就是明月”的苦修畫風(fēng),這里簡直是流光溢彩、富得流油。
街道兩旁,靈燈高掛,叫賣聲此起彼伏,賣丹藥的、賣法器的、賣靈獸盲盒的,應(yīng)有盡有。
太玄門一行四人,就像是剛從山溝溝里出來的四個土包子,站在城門口被這撲面而來的富貴迷花了眼。
屠洪為了裝成個小大人,雖然眼睛都看直了,但還強行板著臉,克制地跟在莫染身后。
可蘇懷月畢竟年紀小,又是個在大山里長大的孩子,此刻徹底放飛了自我。
“哇!那個會噴火的糖葫蘆是什么!”
“二師兄!快看那個!會飛的豬!”
她像只撒歡的小兔子,在人群里鉆來鉆去。
蘇懷月畢竟在楊云濱這掛著名,他得時刻注意著蘇懷月的安危,此刻只能無奈地嘆氣,像個操碎了心的老媽子一樣,緊緊跟在后面護著,生怕這丫頭被人販子拐跑了。
莫染看著前面那和諧的一幕,欣慰地點了點頭,順手一把揪住了想要跟上去的屠洪的后領(lǐng)子。
“干嘛去?給我回來!”
莫染壓低聲音,一臉嚴肅地教育道,“臭小子,沒看見前面那氛圍嗎?那是天道默許的一對!人家在培養(yǎng)感情呢,你湊什么熱鬧?別耽誤了老天爺?shù)拇笫拢 ?/p>
屠洪被勒得翻白眼,一臉莫名其妙:“莫師姐!楊師兄根本沒那個意思!”
“沒那個意思?那誰有意思?你啊?”
莫染眼珠子一瞪,兇巴巴地看著他。
“我……”屠洪臉上的黑皮透出一股羞澀的紅暈,想大聲承認又不敢,只能咬著后槽牙,小聲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話:
“……天道明明早就許了我和小蘇是一對。”
“什么?你嘀咕啥呢?”莫染沒聽清。
“沒!沒事!”屠洪無奈地放棄掙扎,默默跟在莫染身后吃灰。
在另一邊,蘇懷月雖然玩得開心,嘴上卻沒閑著。
她趁著楊云濱給她買糖人的功夫,壞笑著給了他一肘子,擠眉弄眼道:
“濱哥,之前在林子里,你跟師姐聊得咋樣了?”
楊云濱正在付錢的手一抖,回想起自己在林子里那句沒說出口的告白,還有后來莫名其妙被拉來特訓(xùn)的慘狀,痛苦地捂住了臉:
“唉……一言難盡。我感覺,還是要徐徐圖之。”
“還徐徐圖之?”
蘇懷月恨鐵不成鋼,“再徐徐圖之,師姐就要被顧師兄搶走了!我看考核的時候,顧師兄總是找莫師姐‘秘密交談’,眼神還拉絲呢!你有點危機感好不好!”
她拍了拍胸脯,義薄云天:“濱哥你放心!我是站你這邊的!咱們師徒聯(lián)手,必定拿下師姐!”
楊云濱聽得云里霧里,心里納悶:還有顧安的事?莫染難道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類型?
還沒等他想明白,蘇懷月的注意力瞬間就被路邊的一個不起眼卻圍滿了人的攤位吸走了。
“哇!莫師姐!屠洪!快來!看這個!”
四人湊了過去,只見一個小攤位上擺著精致的機關(guān)木盒。
木盒后坐著一個看似只有十三四歲的少年,一身雜役打扮,雖顯得有些落魄,但那雙手卻異常白凈修長。
此刻他十指翻飛,數(shù)根極細的靈絲連接著盒中紙偶,神情專注得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手里那幾張薄紙。
盒中光影流轉(zhuǎn),正在上演一出大戲。
戲中講的是:落清宗最近新收了一位天靈根小師妹,生得閉月羞花,天賦絕倫,僅用半年便筑基成功,參悟了高深莫測的《落清劍訣》,引得無數(shù)師兄競折腰。
雖然劇情俗套,但那紙人卻活靈活現(xiàn),不論是小師妹揮劍時的裙擺飄動,還是羞澀時的掩面低眉,那紙做的關(guān)節(jié)竟如真人般絲滑,連紙片上的眉眼仿佛都在流轉(zhuǎn)著神采。
莫染在旁邊抱著胳膊,冷眼旁觀,心里暗自吐槽:
半年筑基?很快嗎?
這哪里是皮影戲,這分明是落清宗的造星運動啊!
這不就是修仙界的飯圈安利嗎?賣人設(shè)呢這是!
雖然劇情爛大街,但莫染看向那操縱者的眼神卻多了一絲驚訝。
那少年的指法倒是有點東西。
戲演到最后,小師妹在宗門大比奪魁,接受鮮花與掌聲。
突然,那少年眼中精光一閃,十指猛地一彈!
“起!”
伴隨著一聲低喝,從那木盒中竟真的飛出了幾只靈動的千紙鶴!
那些紙鶴脫離了絲線的束縛,卻并未墜落,反而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翅膀扇動間竟有細微的風(fēng)雷之聲,圍著看戲的四人翩翩起舞,灑下點點靈光。
這并非簡單的障眼法,而是將靈力極其精細地灌注進了紙張的紋理之中,構(gòu)建了臨時的“骨骼”。
莫染眼睛微瞇:
紙靈術(shù)?
這千鶴上也掛了些靈力探查的手段,和莫染的用法如出一轍。
莫染是行家,自然懂其中的門道。
但蘇懷月這種山里娃哪里見過這種高科技?瞬間被那幾只亮晶晶的千紙鶴迷住了,伸手去捉,滿眼都是星星。
“幾位客官,”
那少年周凡緩緩?fù)O率稚系膭幼鳎~頭上微微滲出一層薄汗。
他看著飛舞的紙鶴,嘴角勾起一抹掩飾不住的傲意,那是匠人對自己作品最純粹的得意:
“這可是我用了落清山特產(chǎn)的青檀紙,揉煉了七七四十九次才做出的‘活骨’,只要靈氣不斷,它們就能迎風(fēng)飛舞三日不落。這手藝,滿城獨一份!”
蘇懷月立刻接茬:
“厲害!太厲害了!老板,你這也太神了!”
聽到夸贊,周凡眼里的光更亮了,似乎找到了知音,剛想滔滔不絕地講講自己獨特的“紙關(guān)節(jié)”構(gòu)造,但目光觸及四人窮酸的打扮,那股藝術(shù)家的狂熱瞬間冷卻,迅速切換成了市儈的小販嘴臉。
他搓了搓手指,板著臉道:
“既然各位看得滿意,也知道這手藝難得……那便結(jié)一下票錢吧。這紙張染料都要靈石,我這一手控紙之術(shù)更是耗費心神。一人五顆下品靈石,小本買賣,概不賒賬。”
一聽要錢,蘇懷月眼里的星星瞬間滅了,剛才的興奮勁兒蕩然無存,身體本能地往屠洪身后一縮。
要錢?太玄宗弟子什么都不缺,唯獨缺錢!
莫染也是一愣,隨即理直氣壯地攤手:
“我們沒錢。”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說得最坦蕩的一句話。
開玩笑,太玄門那是出了名的苦修宗門!
渴了喝露水,餓了吃妖獸,想要法寶自己練,出門全靠一雙腿。
那周凡一聽,剛才那股子“少年宗師”的氣度瞬間崩塌,臉立馬拉得老長,變臉比翻書還快,眼里的嫌棄幾乎要溢出來:
“沒錢?沒錢你們看這么起勁?”
他心疼地把那幾只還在飛的千紙鶴強行抓了回來,也不管會不會弄皺翅膀,一邊往懷里塞一邊罵罵咧咧:
“懂不懂規(guī)矩啊?這是把戲你們離了我這小攤?cè)煜露紱]地方看!你們以為這靈紋是自己長上去的?一群白嫖的窮鬼!哪門哪派的?跑到我落清城來吃霸王餐?”
這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堂堂太玄門親傳弟子,因為二十塊靈石被一個小販指著鼻子罵。
楊云濱生怕莫染這個暴脾氣當(dāng)街跟人動手(或者丟人),趕緊上前一步,擺出一副師兄的穩(wěn)重架勢,揮了揮手:
“哎哎,老板莫急。幾顆靈石而已,何必傷了和氣?我們也并非不懂這技藝的精妙……”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自己的包袱里尋找。
雖然太玄門窮,但楊云濱好歹走南闖北多年,總是有些用靈石的地方。
蘇懷月在旁邊眼睛一亮,心中瘋狂打call:
哇!濱哥仗義疏財了!這掏錢的姿勢最帥了!莫師姐一定會心動的!
在眾目睽睽之下,楊云濱自信地把手伸進懷里,摸索……摸索……再摸索……他的表情從自信,變得僵硬,最后變得有些絕望。
他把儲物袋翻了個底朝天,甚至抖了兩下,最后在掌心里可憐巴巴躺著六塊下品靈石。
呃……不帥了。
楊云濱顫顫巍巍地把那六塊靈石遞過去,像是做出了什么人生中最大的割舍,一臉悲壯地指著莫染:
“那個……這里有一位的票錢。能不能先讓這位莫小姐走?剩下的我們刷碗抵債行不行?”
莫染:“……”
屠洪苦著臉:“不是吧師兄?那我們咋辦?我不想刷碗啊!”
周凡看著那六塊靈石,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正要發(fā)作。
莫染深吸一口氣,凜然站了出來,擋在眾人身前:
“不用爭了!讓婦女和孩子先走!我們年輕力壯,我們留下做人質(zhì)!”
全場死一般的寂靜。
蘇懷月和屠洪嘴角抽搐:莫師姐……你自己不也是婦女嗎?
就在這四個“英雄”即將被二十塊靈石難倒之際。
“行了,小周凡。”
一道無奈的聲音從人群后傳來,“讓你擺攤宣傳一下云師妹,沒讓你借機斂財。宗門是少你那一口吃的了?”
眾人回頭。只見一個穿著騷包大紅金絲宗服的男子緩步走來。
此人長身玉立,手里搖著把桃花扇,長得那叫一個招蜂引蝶,渾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種“我有錢、我很帥、快看我”的孔雀氣息。
那小販周凡見了來人,雖是一臉不服氣,卻也只得撇了撇嘴。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幾只千紙鶴收進木盒最柔軟的夾層里,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楊云濱那六塊靈石,退到一邊,嘴里還嘟囔著:
“切,不懂行的家伙……”
紅衣男子走到四人面前,收起折扇,風(fēng)度翩翩地拱手一笑,那雙桃花眼仿佛會放電:
“在下落清宗,段衡風(fēng)。門下小弟子不懂規(guī)矩,癡迷小道,看衣著幾位是太玄宗的道友吧,讓幾位見笑了。幾位遠道而來,想必也是來捧場我落清宗秘境的?”
段衡風(fēng)!
莫染聽到這個名字,眼睛瞬間瞪得像銅鈴。
她猛地轉(zhuǎn)身,踮起腳尖,湊到楊云濱耳邊,神色凝重地私語:“二師兄!你的情敵來了!”
楊云濱被她說得一臉懵,看著那個騷包的紅衣男:她真的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類型!
段衡風(fēng)掃視了四個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莫染身上,他還不知道太玄宗竟有一位出落得如此楚楚動人的親傳弟子,看她修為也是筑基中期,照理應(yīng)該入門許久了才對。
而莫染心里想的卻是:落清宗大師兄段衡風(fēng)!
大女主的舔狗之一,蘇懷月就是在這次秘境里,引起了這個“霸道孔雀男”的注意!
“別怕!二師兄!”
莫染拍了拍楊云濱僵硬的肩膀,眼神堅定,“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什么跟什么啊,怎么都是站在我這邊的?
楊云濱一陣頭大,已經(jīng)完全無法仔細思考莫染的虎狼之詞,他趕緊跟段衡風(fēng)行禮:
“感謝段兄解圍。落清宗秘境開啟,天下誰人不知?鄙人太玄門楊云濱,攜師弟師妹慕名而來,特來瞻仰秘境神異。”
段衡風(fēng)桃花眼一瞇,笑得意味深長:
“楊兄客氣,太玄門親傳光臨,真讓我落清宗蓬蓽生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