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峰峰頂,主殿之內。
一座三足青銅丹爐劇烈震動,爐身表面的符文忽明忽暗,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滾滾黑煙從爐頂的縫隙中噴涌而出,帶著一股焦糊與狂躁的氣息。
“師尊!丹爐快撐不住了!”
一個年輕道童被熱浪逼到大殿角落,臉上滿是驚駭。
殿中央,白發蒼蒼的丹峰長老魏長青,此刻也是滿頭大汗。
他雙手掐著法訣,金丹期的雄渾靈力毫無保留地灌入丹爐,試圖壓制爐內那股即將失控的藥力。
“退后!都退后!”
魏長青怒吼一聲,聲音卻帶著一絲顫抖。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爐核心的第七道符文,已經出現了一道裂痕。
這爐九轉還魂丹,他準備了三年,耗費了無數天材地寶,眼看就要成丹,卻在最后關頭出了岔子。
爐內的火靈氣太過霸道,超出了他的控制極限。
“完了。”
魏長青心中一沉。
一旦炸爐,這爐準寶丹將毀于一旦,他自己也會被狂暴的藥力反噬,身受重傷。
更重要的是,他這張老臉,在宗門里就徹底丟盡了。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準備迎接那毀滅性的沖擊。
與此同時,遠在數里之外的雜役區,廢丹房石窟內。
韓林盤膝而坐,新晉的【全知視界】籠罩了整個流云宗。
丹峰峰頂那座大殿內的景象,在他腦海中清晰得如同親眼所見。
那條鮮紅的警告信息,在他的視野中不斷閃爍。
【推演:二十八息后,丹爐將發生爆炸。】
韓林的眉頭動了一下。
丹峰長老,金丹期修士。
如果能賣他一個人情,自己在宗門的日子無疑會好過很多。
這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他沒有猶豫,意念瞬間鎖定了那座即將爆炸的青銅丹爐。
新生的神魂之力,如同一根無形的絲線,跨越了遙遠的距離,精準地探入丹爐的核心。
這個過程對神魂的消耗是恐怖的。
韓林剛剛突破的筑基期神魂,如同開閘的洪水,瘋狂地傾瀉而出。
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額角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視線”穿透了熊熊烈火,直接落在了那團暴走的能量核心上。
【檢測到核心沖突點:狂暴火靈氣(藍)】
“提取。”
韓林在心中下達了指令。
丹峰主殿。
魏長青已經準備硬抗爆炸的沖擊。
可預想中的驚天巨響并沒有傳來。
那股足以將整座大殿掀翻的狂暴能量,就在他感知的最頂點,憑空消失了一大塊。
就像一個被吹到極限的氣球,突然被人扎了個小孔,瞬間泄了氣。
爐內那股毀天滅地的壓力,驟然一松。
魏長青猛地睜開眼睛,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怎么回事?”
他來不及細想。
作為浸淫丹道數百年的宗師,他身體的本能快過了大腦的思考。
機會!
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眼中爆發出精光,雙手間的法訣瘋狂變換。
“凝!”
他爆喝一聲,將體內剩余的靈力盡數壓上,順著那股壓力消失后出現的缺口,精準地包裹住爐內那九顆丹藥。
原本狂暴的藥力,此刻變得溫順。
丹藥在火焰中急速旋轉,表面的最后一絲瑕疵被煉去,變得圓潤光滑,金光燦燦。
一股濃郁到化不開的藥香,瞬間從丹爐中彌漫開來,充滿了整座大殿。
成了!
魏長青身體晃了晃,幾乎虛脫,但他臉上卻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他看著丹爐,又看看空無一人的大殿,滿臉都是劫后余生的茫然與激動。
“祖師爺顯靈了?”
次日清晨。
韓林從入定中醒來,只覺得腦袋一陣陣地抽痛。
昨晚那一次遠程提取,幾乎抽干了他全部的神魂之力,到現在還沒緩過來。
他揉著太陽穴,盤算著得失。
人情應該是賣出去了,就是不知道那位長老能不能發現。
“咚,咚,咚。”
沉重的石門被人敲響。
韓林一愣,這個時間點,會是誰?
“請問,負責此地的弟子在嗎?”
一個蒼老而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韓林心中一動,起身走去打開了石門。
門外站著一個身穿云紋丹師袍的白發老者,身后還跟著一個戰戰兢兢的年輕道童。
正是丹峰長老,魏長青。
魏長青的目光掃過韓林,又看了看這間簡陋骯臟的石窟,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
“你就是此地的雜役?”
“弟子韓林,見過長老。”韓林恭敬地行了一禮,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
“在這里待了多久了?”魏長青的眼神平靜,卻仿佛能看穿人心。
“回長老,弟子剛來不到十日。”
“這里的火毒,你可能適應?”
“弟子修為低微,只能勉力支撐。”韓林老老實實地回答,一副受苦受難的樣子。
魏長青沉默了。
他昨晚丹成之后,反復復盤。
他確信,在最后關頭,有一股外力介入了。
他以金丹期的神識,將整個丹峰都搜查了一遍,一無所獲。
最后,他才想起,昨晚那股神魂波動的余韻,似乎是從雜役弟子所在的方位傳來的。
那股波動極其微弱,卻又精純得可怕,仿佛橫跨了空間。
他本以為是某位游戲人間的前輩高人,隱居在此。
可他今天親自前來,神識掃過,這片區域最強的也不過是煉氣后期。
而眼前這個叫韓林的小子,更是只有剛剛筑基的修為,氣息還有些不穩。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或者說,這位前輩高人不想見自己?又或者,眼前這個小子,是那位前輩的弟子或后人?
魏長青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無論如何,那份救命之恩是真的。
他不再多問,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青玉令牌,遞給韓林。
“這是丹峰的行走令牌,見此令如見我。”
韓林愣住了,沒有去接。
“長老,這……”
“拿著。”魏長青的語氣不容置疑。
“從今日起,你不用再待在這廢丹房了。憑此令牌,你可以自由出入丹峰任何一處藏經閣,也可以去丹藥房領取每月俸祿。”
他看著韓林,眼神變得深邃。
“年輕人,有些地方,不是久留之地。好好修煉,莫要辜負了一身機緣。”
說完,他不再看韓林臉上的錯愕,轉身便走。
走出不遠,他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對著空氣,鄭重地拱了拱手。
“昨日之恩,魏某銘記在心。他日但有差遣,萬死不辭。”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韓林的耳中。
說完,他便帶著一臉茫然的道童,大步離去。
韓林站在石窟門口,手里捏著那塊溫潤的青玉令牌,半天沒回過神。
他好像……被誤會了什么。
不過,這誤會的結果,似乎還不錯。
他掂了掂手里的令牌,轉身走回石窟。
他現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昨晚的消耗太大了。
躺在冰冷的石床上,他剛閉上眼睛,鼻子忽然一陣發癢。
“阿嚏!”
一個響亮的噴嚏,在空曠的石窟里回蕩。
韓林揉了揉鼻子,翻了個身,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