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墻之上,風聲呼嘯。
劉月娥扶著韓林,感到他的身體越來越沉。
她體內的力量如退潮般散去,四肢百骸傳來撕裂的痛楚。
身后的火海還在燃燒,發出噼啪的爆響。
一片死寂的戰場上,這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一道幾乎無法察覺的影子,貼著地面,悄無聲息地靠近了城墻。
云山真人屏住呼吸,與周圍的空氣融為一體。
他看著城墻上那道搖搖欲墜的背影,眼中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
就是她。
就是那個女人,毀了他的宗門,殺光了他的弟子。
他感受著她那急劇衰落的氣息,心中涌起一陣病態的狂喜。
機會來了。
他無聲地飄上城墻,如同一片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的落葉。
距離目標,十丈。
五丈。
三丈。
他從儲物戒中抽出一柄墨綠色的短劍。
劍身上沒有任何靈光,只有一股令人心悸的死氣。
這是他最后的底牌,一柄淬煉了上古妖毒的法寶,專破護體靈光,見血封喉。
他舉起了劍。
對準了劉月娥毫無防備的后心。
“去死!”
他心中在咆哮,動作卻輕柔得像情人間的撫摸。
劍尖無聲地刺出。
三寸。
兩寸。
一寸。
劍尖即將觸碰到劉月娥背心衣物的瞬間。
一只手掌,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劍尖之前。
那只手沒有靈力波動,看起來就是一只普通人的手。
它就那樣張開,擋住了劍的去路。
噗嗤。
墨綠色的劍尖,輕易地刺穿了手掌。
一滴滴黑色的毒血,順著劍刃向下滴落。
云山真人臉上的獰笑,凝固了。
他想把劍刺得更深,或者抽回來。
劍身卻被那只手掌死死鉗住,紋絲不動。
他猛地抬頭。
對上了一雙平靜的眼睛。
那個本該昏死在女人懷里的韓林,不知何時已經站直了身體。
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你……你不是……”云山真人喉嚨發干,說不出話。
這個男人身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氣息也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可那雙眼睛,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讓他神魂都在戰栗。
劉月娥也愣住了。
她低頭看著穿透韓林手掌的毒劍,又抬頭看著他平靜的側臉。
“夫君,你的手……”
韓林沒有回頭看她,只是伸出另一只沒受傷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沒事。”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云山真人的臉上。
“你很想殺她?”
云山真人從最初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股被戲耍的憤怒涌上心頭。
“裝神弄鬼!”
他催動全身殘存的靈力,試圖引爆短劍上的妖毒。
“就算你醒了又如何?中了我的‘蝕魂’之毒,化神也得隕落!你們兩個,一起給我陪葬吧!”
韓林看著他,嘴角扯動了一下。
“是嗎?”
他抓著劍刃的手,猛地一緊。
“抓到你了。”
一股無法形容的吸力,從韓林的掌心爆發。
那股力量無視了劍身,直接鎖定了握著劍柄的云山真人。
“啊!”
云山真人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
他感覺自己身體里有什么東西,正在被強行抽走。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他驚恐地低頭。
他看見自己握劍的右手,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癟下去。
飽滿的皮膚迅速失去水分與光澤,變得如同枯樹皮一般,緊緊貼在了骨頭上。
這股枯萎,還在順著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我的靈力!我的元嬰!”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丹田氣海中那尊盤膝而坐的元嬰,正在發出驚恐的尖叫。
一股股精純的修為精華,如同決堤的江水,被一股蠻不講理的力量從元嬰體內抽出,順著他的經脈,涌向那只握劍的手,再通過那柄毒劍,流向對面那個男人。
“不!住手!快住手!”
云山真人徹底慌了。
他想松手,想扔掉這柄催命的短劍。
他的手掌卻像是長在了劍柄上,根本無法分開。
他想后退,雙腳卻如同被釘在地面,動彈不得。
韓林感受著那股磅礴的元嬰期修為涌入體內。
他身上那些因為強行開啟【掀桌子】而崩裂的傷口,開始快速蠕動,愈合。
那些滲出的金紅色血液,倒流回了體內。
他被洞穿的手掌,傷口處的黑氣被一股力量強行逼出,新的血肉正在飛速生長,將劍刃死死包裹。
“你的修為不錯。”
韓林看著眼前迅速衰老的云山真人,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惜放在你身上浪費了,不如給我當補品。”
“魔鬼!你是魔鬼!”
云山真人的臉上,開始出現老人斑,皮膚松弛下垂,出現了深深的溝壑。
一頭烏黑的頭發,在短短幾個呼吸間,變得花白,然后徹底化為雪白,干枯脫落。
他引以為傲的元嬰期修為,成了對方療傷的補藥。
他賴以生存的生命本源,成了對方恢復的燃料。
“我跟你拼了!”
云山真人發出最后的嘶吼,試圖引爆自己的元嬰。
“晚了。”
韓林吐出兩個字。
云山真人的身體猛地一僵,引爆的動作戛然而止。
他的元嬰,已經被吸成了一具空殼,徹底失去了引爆的能量。
他眼中的神采,飛速黯淡下去。
最后,只剩下無盡的恐懼與悔恨。
撲通。
一具皮包骨的干尸,跪倒在了韓林面前。
韓林松開手。
那柄墨綠色的短劍,已經變成了一堆失去靈性的金屬粉末,從他愈合的手掌中滑落。
他反手握住干尸的脖子,像是拎著一只小雞。
隨手一揮。
噗嗤。
一顆滿是皺紋,表情凝固在驚恐瞬間的頭顱,滾落到了城墻之下。
無頭的干尸,也隨之倒地。
韓林甩了甩手,仿佛剛剛只是撣掉了一點灰塵。
他轉過身,看向一臉呆滯的劉月娥。
“嚇到你了?”
劉月娥回過神,用力搖了搖頭,她看著韓林已經完好如初的手掌,又看了看他恢復了血色的臉。
“夫君,你……你的傷……”
“好了。”
韓林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跡。
“一個元嬰,剛好夠補回來。”
他看著妻子因為血脈覺醒而變得愈發璀璨的金色眼眸,笑了笑。
“下輩子,別惹我老婆。”
城墻之下,火海之中。
那些僥幸從火雨中活下來,又沒有被云山真人偷襲成功的消息所鼓舞的殘兵敗將,目睹了這詭異的一幕。
他們看見自己的掌門,一個強大的元嬰修士,沖上了城墻。
然后,在短短十幾個呼吸的時間里,變成了一具干尸。
最后,被那個男人像丟垃圾一樣,扔下了城墻。
一股比剛才被鳳炎焚燒時更深沉的恐懼,攫住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臟。
“掌……掌門死了?”
“他被……被吸干了……”
“那個人是怪物!他不是人!”
不知是誰先發出了一聲崩潰的尖叫。
殘存的聯軍,徹底崩潰了。
他們丟盔棄甲,連滾帶爬地向著遠離天鳳城的方向逃去。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