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那么想,可對李秋月鄭重的表情,向來果斷的秦營長產生了一絲不忍。
對視許久,他說:“你不能剝奪孩子更好的生活。”
“什么是更好的生活?昭昭知道嗎?還是說你已經想好了要把昭昭賣給誰?”李秋月逼問。
不見往日生動鮮活的表情。
秦淮皺起了眉頭,“難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一個拐賣孩子的人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李秋月譏諷。
手里的刀子往案板上一剁,道:“李家人,我會解決,昭昭,我也會自己養,你要是再提這件事,就別怪我和你翻臉。”
李秋月說完,再不給秦淮說話的機會,一把就把秦淮給推出了廚房。
秦淮本來也沒想過一下就能和李秋月談妥,只想著和李秋月先通個氣,讓李秋月有個心理準備。
于是也就沒有再和李秋月起爭執。
當天下午,小朋友們果然又來了。
李秋月卻不吭一聲,騎著三輪車就出了門。
秦淮直覺她的表情不對,只是不等他詢問,李秋月就瞪著車子出了門。
李秋月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去了鎮子的集市上。
只是這次她沒有在自己的攤子上停留,而是直接往前走。
到了集市的盡頭,她停下車子,又敲了敲了磚墻。
沒一會兒,墻壁就從里面打開。
里面的人看見她,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多了兩分驚恐。
下意識地看向她的手。
空無一物,沒有菜刀。
“刀疤哥已經教訓了那兩個新人了,你……你不要沖動啊!”開門的人惶恐道。
倒不是害怕,主要是李秋月這個娘們,真的太虎了!
“不是因為那事兒。”李秋月卻十分坦然,“刀疤哥在嗎?我來花錢請他幫個忙。”
……
另一邊。
秦淮在家里看著昭昭和其他孩子。
他打掃了一下家里,又做了晚飯,卻始終不見李秋月回來。
到底是擔心李秋月,索性找著送小朋友回家的借口,抱著昭昭去村子里轉了一圈。
還特意看了一下劉金花家和李二妮家。
然而等他們把所有孩子都送到了家里,還順手幫李鐵蛋的爹修好了家里的大門,也沒等到李秋月回來。
“叔叔,你在找誰嗎?”昭昭發現了秦淮的異常。
秦淮回神,安撫似的摸了摸昭昭的小腦袋。
一手把小孩兒抱起來,詢問:“昭昭,你和小朋友玩得開心嗎?”
“開心。”昭昭點頭,在叔叔面前格外的坦誠。
他說起以前趙光宗不讓其他小孩子理他的事兒,又說起鐵蛋他們明天還來找他玩的事兒。
小孩兒說話沒有章法,基本上是想到哪里說哪里。
但秦淮看他開心的樣子,心里軟了一大片。
心想李秋月教育孩子的方式、這里的環境果然不適合昭昭。
腦子里有了計較,他溫和地試探著:“那要是送你去一個都是小朋友的地方,天天有小朋友和你一起玩,你愿意去嗎?”
“好呀。”昭昭想都不想就點頭答應。
秦淮勾了勾唇角。
剛想對小孩兒攤牌,卻又聽到昭昭的暢想:“到時候我還可以每天和他們一起等媽媽回來,肯定會很開心的。”
秦淮停頓了一瞬,又從善如流地開口:“要是媽媽不能去那個地方呢?”
“媽媽不去的話,我去那里干什么?”昭昭疑惑地看向秦淮。
這理所當然的話,倒是把秦淮給問住了。
昭昭眨巴著眼睛,倏地又看到了不遠處,揮手大喊:“媽媽!”
隨即就示意秦淮把自己放下去,自己蹬著小短腿兒就奔向了李秋月。
李秋月一把抱著了昭昭,目光柔和,全然不見在別人那里的蠻橫。
而昭昭也繪聲繪色地對李秋月說著今天和小朋友們玩了什么。
有些是已經和秦淮說了一遍的,有些是沒和他說過的。
不說李秋月如何,昭昭對李秋月的感情也是獨一無二的。
秦淮想到自己要分開這母子兩人的事兒,不由感到一絲焦躁。
算了,再等等吧。
他對自己說。
大步走到了李秋月的身邊,接過了李秋月的三輪車。
李秋月瞪他一眼,也沒再當著孩子的面兒說什么。
和昨天的冷戰不同,兩個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在昭昭面前,正常交流。
但除了一問一答,李秋月一句多余的調侃的、引言怪氣的話都沒有。
這正常的樣子倒是讓秦淮有些不適應。
以至于他到最后也沒能問出李秋月到底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不過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第二天,天還沒亮的時候。
村子里就響起了吹吹打打的哀樂。
這是有人死了。
李秋月聽見,就從被窩里爬了出來,套上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衣服。
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在門口鍛煉的秦淮。
秦淮看著她披麻戴孝的模樣,瞇起了眼睛,“你這是要去哪兒?”
“別攔著我靈堂盡孝。”李秋月白他一眼。
拔腿就走。
秦淮看著她去的方向,正是李家的方向。
忽地想起了李秋月說要解決李家人的事兒,連忙追了上去。
李秋月雖然沖動,但她的底子是善良,總不能真的去干了違法亂紀的事了吧!
秦淮的心臟倏地提到了胸口,腦子里一團亂麻。
甚至想到了等李秋月被抓去改造之后,他帶著昭昭去探望的情形。
他追到李家的時候,李家的外面已經圍了一撥人。
畢竟一個村子的人,誰死了,都要來看上一看。
人群里,李家的門口已經擺上了靈堂。
簡單地搭了一個靈棚,前面放著李根生和劉金花的黑白照片。
還擺著香爐,放著貢品。
李秋月就坐在地上,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爹!娘!你們一路走好!”她扯著嗓子。
后面還有一群披麻戴孝的人,跟著嚎啕大哭,“苦命的叔啊!嬸!你們在地下一定要好好的!”
還有人在一旁引導起圍觀的人,“這里有香,和根生兩口子有情分的,都來上個香吧。”
“哎,我昨天晚上還和根生說話呢,今天怎么就死了。”有個大叔嘆息一聲,上前領了一根香,插在了前面。
其他人見狀,見香也不要錢,索性就跟著去拜了一拜,說上一句“一路走好”。
還有人嘀咕,“這根生兩口子多待見二妮啊,怎么死了死了,只有秋月一個人來哭喪?”
眾人感嘆著。
秦淮卻覺得有哪里不對,他昨天下午來這邊的時候,這里還什么都沒有呢。
后來李秋月一直在他跟前,那這個靈棚是誰擺的?
吹打班子和哭喪的人看著也不像是突然來的。
還有,棺材呢?
正在想著,李家的大門突然被人從里面打開。
出來的,正是李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