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嵐城市公安局大樓的燈光在深夜中格外醒目,像一座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孤島。唐樂和宋媛兒走進會議室時,李建國支隊長已經在那里等候,面前攤開著0815案的舊檔案。
“坐。”李建國沒有抬頭,手指劃過一張泛黃的照片——那是宋建國年輕時的警服照。
唐樂將木盒放在桌上,推過去。李建國終于抬起頭,目光在盒子和兩人之間游移。
“說說你們的發現。”
宋媛兒簡要復述了北山水庫的發現,重點講述了U盤里的證據和視頻。當她提到周啟明視頻中“法律被他們操控了”那段話時,李建國的眉頭緊鎖。
“所以建國早就拿到了證據,但選擇隱瞞。”李建國聲音沉重,“為了‘更大的善’。”
“也可能是為了保護更多人。”唐樂說,“一旦公開,不僅那幾個責任人,整個醫療系統都會陷入信任危機。而真正的患者,可能會因為恐懼而拒絕服藥。”
李建國打開木盒,逐一查看里面的物品。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那瓶問題批次藥物時,突然停住了。
“0703批次...”他喃喃道,“這個編號我見過。”
唐樂和宋媛兒同時看向他。
“在哪里?”
李建國站起身,走到檔案柜前,翻找片刻后抽出一個文件夾。封面上寫著:“2009-2010年藥監系統**案(未結)”。
“三年前,省紀委調查過一起藥監系統**案,涉及多家藥企行賄。”李建國翻開文件,指向其中一頁,“這家‘安康制藥’——就是生產‘舒心寧’的廠家——被列為重點調查對象。但調查進行到一半,關鍵證人失蹤,證據鏈斷裂,案件不了了之。”
宋媛兒湊近看文件,眼睛突然睜大:“證人名字被涂黑了。”
“按規定,保護證人信息。”李建國說,“但我記得,當時的證人之一,是個大學教授,專攻藥物化學。”
會議室陷入沉默。三人都想到了同一個人。
“周啟明曾經是證人?”唐樂問。
“可能。”李建國合上文件,“但如果他作證了,為什么案件還是不了了之?除非...”
“除非有人不想讓案件繼續。”宋媛兒接話,“而這個人,可能在系統內部。”
手機鈴聲打破了沉默。緝毒隊長來電:“李隊,科靈廠房有動靜。無人機拍到三個人從側門出來,上了一輛黑色轎車。看不清臉,但其中一個人的身形很像周啟明。”
“跟上,但保持距離。”李建國下令,“不要打草驚蛇。”
掛斷電話,他看向唐樂:“科靈行動必須繼續,但0815案的內鬼問題也需要解決。如果真有人在內部為周啟明提供庇護,那么今晚的行動可能再次泄露。”
“分開行動。”唐樂提議,“您帶隊去科靈廠房,我和宋媛兒留下,從內部查起。”
李建國沉吟片刻:“怎么查?”
“周啟明視頻里提到‘法律被他們操控了’。如果內部真有人,那么這個人一定有能力影響案件調查方向。”唐樂分析,“0815案檔案需要重新審查,特別是案件中斷的原因和證據消失的環節。”
“同意。”李建國看了看表,“現在是晚上十點二十。給你們四小時,天亮前我要看到初步報告。我會帶另一隊人去科靈,行動時間推遲到凌晨三點——如果真有內鬼,這個時間差可能打亂他們的計劃。”
“需要告訴其他隊員嗎?”宋媛兒問。
“暫時不要。”李建國搖頭,“在確認之前,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們可以用‘復查舊案線索’的名義調閱檔案,不要引起懷疑。”
李建國離開后,唐樂和宋媛兒立即前往檔案室。深夜的走廊空無一人,只有安全出口標志散發著幽綠的光。
二
市公安局檔案室在地下二層,厚重的鐵門需要雙重驗證。唐樂刷卡輸入密碼時,宋媛兒注意到攝像頭轉動了一下,紅色的指示燈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監控系統是誰負責的?”她低聲問。
“技術科,但日常維護外包給了一家安保公司。”唐樂推開門,“怎么了?”
“沒什么。”宋媛兒搖頭,但心里埋下了疑慮。
0815案的檔案裝在三個大紙箱里,標簽已經褪色。兩人將箱子搬到旁邊的查閱室,開始逐一檢查。
案件材料比想象中更厚。現場照片、證物清單、詢問筆錄、行動報告...每一頁都記錄著十年前的失敗。宋媛兒翻看著父親的字跡,那些熟悉的筆劃讓她眼眶發熱。
“看這個。”唐樂抽出一份證物清單,“現場繳獲物品登記表,最后一項被涂改了。”
清單上列著二十七項證物,從化學儀器到原料樣品。但第二十七項原本寫著“黑色筆記本(實驗記錄)”,后來被筆劃掉,旁邊標注:“經核實,不存在。”
“誰核實的?”宋媛兒翻到簽字頁,“孫志偉...他簽的字。”
“孫志偉是現場取證組成員之一。”唐樂對照行動報告,“根據分工,他負責實驗室東側區域的搜查。如果他說筆記本不存在,其他人可能不會質疑。”
“但如果筆記本真的存在,他去哪里了?”
唐樂沒有回答,繼續翻找。在箱底,他發現了一個密封的透明塑料袋,里面是一張燒焦的紙片,只有巴掌大小,邊緣焦黑,但中央還能辨認出幾個字:“...配方...改良...劑量...”
“證物編號0815-14。”唐樂查看標簽,“燒毀的文件殘片,在實驗室廢料桶中發現。送檢結果:紙張燃燒不完全,字跡為藍色圓珠筆。”
宋媛兒湊近看:“這字跡...有點眼熟。”
她從木盒里取出宋建國的日記,翻開對照。雖然紙片上的字很少,但“劑”字的寫法獨特,最后一筆帶有一個小小的勾——和宋建國日記中的寫法完全一致。
“這是我父親寫的。”宋媛兒聲音發緊,“他在實驗室里寫了東西,然后被燒了。”
唐樂立即翻看現場照片。廢料桶的照片顯示,桶內除了灰燼,還有幾個注射器、破碎的試管,以及...一個打火機。
“Zippo打火機,銀色,有劃痕。”他放大照片,“這個劃痕形狀很特別,像個月牙。”
兩人同時想到了什么。宋媛兒快速翻找其他照片,終于在一張詢問筆錄的附件里找到了——那是孫志偉被詢問時放在桌上的個人物品清單,其中一項:“Zippo打火機一個,銀色,右側有月牙形劃痕(自述為執勤時磕碰)”。
“孫志偉的打火機,出現在了案發現場的廢料桶里。”唐樂緩緩說,“而他負責搜查的區域,正是廢料桶所在的位置。”
線索開始連接,但還不夠。
“即使孫志偉燒了文件,也不能證明他就是內鬼。”宋媛兒理性分析,“他可能只是按命令銷毀敏感材料——比如我父親留下的筆記。”
“那筆記本呢?他說不存在的筆記本?”
就在這時,查閱室的門被敲響了。兩人迅速收好材料,唐樂起身開門。
門外站著技術科的小陳,手里拿著一個平板電腦。
“唐隊,宋姐。”小陳的表情有些奇怪,“李隊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說是...緊急情況。”
唐樂接過平板,屏幕上是監控畫面——市公安局地下停車場,時間顯示三十分鐘前。畫面中,李建國正在上車,但副駕駛座上已經坐了一個人。由于角度問題,只能看到那人的下半身:深色西褲,棕色皮鞋。
“這是...”宋媛兒皺眉。
“李隊讓我轉告,行動計劃有變,他需要先去見一個人。”小陳說,“科靈行動由唐隊您全權指揮,時間不變,還是凌晨三點。”
“見誰?”唐樂追問。
小陳搖頭:“李隊沒說,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們。另外...”他猶豫了一下,“他還讓我提醒你們,0815案的檔案里,可能缺了一頁。”
“缺哪一頁?”
“行動前的最后一次簡報會記錄。”小陳說,“李隊當年是副支隊長,主持了那次會議。但后來歸檔時,他發現會議記錄少了一頁——關于人員分工和備用方案的那頁。”
小陳離開后,宋媛兒立即翻找會議記錄。果然,在行動前簡報文件里,頁碼從7直接跳到了9,第8頁不見了。
“有人抽走了那一頁。”唐樂說,“而李建國知道,但他十年都沒說。”
“為什么現在說?”
“因為周啟明重新出現了,當年的秘密可能守不住了。”唐樂看著平板上的監控畫面,“李建國現在去見的人,可能就是當年讓他保守秘密的人。”
墻上的時鐘指向十一點四十分。距離科靈行動還有三小時二十分鐘,而內部的迷霧越來越濃。
三
凌晨零點,唐樂決定分頭行動。
“我去查李建國見了誰。”他對宋媛兒說,“你繼續分析檔案,特別是所有參與0815行動的人員背景。如果真有內鬼,他可能還在系統內。”
“你怎么查李隊的行蹤?”
“他有專用公務車,裝了GPS定位,但需要支隊長權限才能查看。”唐樂已經起身,“我去找值班局長。”
“如果局長問起來...”
“就說行動前的安全核查。”唐樂走到門口,又回頭,“小心點,媛兒。如果內鬼真在我們中間,你現在查的東西,可能觸及他的核心秘密。”
宋媛兒點頭:“我知道。”
唐樂離開后,查閱室里只剩下宋媛兒和滿桌的檔案。她重新梳理時間線:
2005年:父親開始接近周啟明,代號“哨兵”。
2008年:周啟明妻子林薇開始服用“舒心寧”。
2010年4月:林薇去世。周啟明發現藥物問題。
2010年5-7月:周啟明開始涉足毒品研制。父親向上級報告。
2010年8月15日:行動失敗。父親殉職。關鍵證物失蹤。
2010年8月-12月:案件調查中斷,最終以“嫌疑人周啟明在逃”結案。
2017年:CRX-7專利申報。
2019年:科靈生物破產,原料“損耗”。
2020年至今:“幻影”出現并蔓延。
中間缺失的環節是什么?周啟明如何從喪妻的教授變成毒梟?父親在最后時刻知道了什么?
宋媛兒的目光落在孫志偉的詢問筆錄上。筆錄很簡短,主要描述了他如何掩護宋建國撤退,如何中彈,如何眼睜睜看著戰友掉進河里。但有一個細節引起了她的注意:
問:“你們撤退的路線是事先規劃的嗎?”
答:“是的,行動前簡報會上確定的備用路線B。”
問:“為什么選擇B路線而不是A?”
答:“因為A路線靠近主干道,晚上車流量大,容易暴露。B路線雖然繞遠,但隱蔽。”
這看起來合理,但宋媛兒調出當年的地圖。A路線確實靠近主干道,但沿途有三個派出所和一個武警支隊駐地。B路線穿過廢棄工廠區,晚上幾乎無人,而且...有一段沿河道路,護欄年久失修。
父親就是在那段沿河道路掉進河里的。
宋媛兒脊背發涼。如果選擇A路線,即使遭遇伏擊,也能很快得到支援。選擇B路線,則孤立無援。
而建議采用B路線的人,根據行動報告中的分工部分,是...孫志偉。他是路線規劃組的成員。
她繼續翻找,找到了一份行動前的人員評估報告。每個參與行動的隊員都有一頁評估,包括心理狀態、近期表現等。孫志偉的那一頁上,評估人簽字是李建國,評語是:“經驗豐富,但近期家庭經濟壓力較大(母親重病),需關注狀態。”
家庭經濟壓力...周啟明可能用錢收買他嗎?
手機震動,唐樂發來信息:“GPS顯示李隊的車在‘嵐城明珠’酒店地下停車場。已停留42分鐘。我在外圍監視,你那邊如何?”
宋媛兒回復了自己的發現,特別提到孫志偉可能因經濟壓力被收買,以及B路線的選擇問題。
幾分鐘后,唐樂回復:“查孫志偉母親當年的醫療記錄和費用。還有,0815行動后,孫志偉家的經濟狀況有無突然改善。”
宋媛兒立即聯系醫院檔案室。深夜值班的檔案管理員很不情愿,但聽到涉及警察殉職案復查,還是答應幫忙查詢。
等待期間,她繼續翻閱檔案。在箱子的最底層,她發現了一個薄薄的透明文件夾,里面只有一張紙——銀行流水復印件,賬戶名是“孫志偉”,時間范圍是2010年6月至8月。
流水顯示,2010年7月15日,有一筆50萬元的轉賬存入,匯款方是一個海外公司,名字模糊不清。8月20日——行動失敗后第五天,又有一筆30萬元的存款。
總共80萬元,在十年前是一筆巨款。
而孫志偉母親的醫療記錄也傳過來了:2010年3月確診晚期癌癥,需要持續化療,每月費用約2萬元。孫志偉的工資當時每月不到8000元。
壓力,動機,資金...都有了。
但宋媛兒感到不對勁。如果孫志偉真是內鬼,為什么這些證據會留在檔案里?而且是比較顯眼的位置?像是...有人故意放進去的。
她仔細檢查銀行流水復印件,發現了一個微小但關鍵的細節:紙張右下角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印痕,像是從某個本子上撕下來時留下的痕跡。她用手機拍下,放大查看。
印痕是半個公章,只能辨認出“審計”兩個字。
“市局審計處...”宋媛兒喃喃道。警察的銀行流水被調查,通常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本人涉嫌經濟問題,二是晉升前的背景審查。孫志偉在0815行動后因傷退休,不存在晉升審查。那么就是第一種可能——他已經被懷疑了。
誰懷疑他?誰啟動了審計?
她翻到流水復印件背面,發現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已經模糊,但還能辨認:“李建國副支隊長提請,2010年9月3日。”
父親殉職后不到一個月,李建國就已經在調查孫志偉了。
那么他為什么沒有采取行動?為什么十年后孫志偉還能自由活動,甚至參與周啟明的“覺醒儀式”?
除非...調查被阻止了。
宋媛兒感到一陣寒意。如果連支隊長級別的調查都能被阻止,那么背后的力量有多大?
手機再次震動,這次是唐樂的加密信息:“李建國見的人出來了。你絕對猜不到是誰。”
隨信息發來的是一張模糊的照片,拍攝于酒店地下停車場。李建國和一個男人握手,男人的臉在陰影中,但身形和衣著...
宋媛兒放大照片,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那個男人穿著深色西褲,棕色皮鞋——和平板上監控畫面里的人一樣。而他的臉雖然模糊,但輪廓讓她想起一個人...
市局前任局長,王振國。三年前退休,現在是市政協委員。
王振國在0815案發生時,是主管刑偵的副局長。他是李建國的直接上級,也是當年批準行動的人。
如果內鬼的保護傘在這個級別...
宋媛兒不敢想下去。
四
凌晨一點二十分,唐樂回到市局。他的臉色很難看。
“王振國和李建國談了四十分鐘,然后各自離開。”他灌了一大口水,“我偷聽到幾句,他們在談‘舊事重提的風險’和‘保護系統聲譽’。”
“所以當年的事,王振國知道內情?”宋媛兒問。
“不止知道,可能參與了掩蓋。”唐樂坐下,“我查了王振國的背景。他兒子王浩,2009年因吸毒被拘留,但案件很快被撤銷,理由是‘證據不足’。而王浩的朋友圈里,有一個人你肯定認識。”
“誰?”
“吳浩——吳天華的兒子,周啟明大學同窗吳天華的兒子。”唐樂調出資料,“吳浩也是0815案的嫌疑人之一,同樣因證據不足釋放。而王浩和吳浩是高中同學,關系密切。”
宋媛兒迅速理清關系:周啟明和吳天華是朋友。吳天華的兒子吳浩涉毒。王振國的兒子王浩也涉毒,且和吳浩是朋友。王振國在系統內位高權重,有能力影響案件。
“如果王浩吸毒的事被周啟明掌握,他就可以脅迫王振國。”唐樂分析,“或者反過來,王振國為了保護兒子,主動與周啟明達成某種交易。”
“那么李建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可能是執行者,也可能是被蒙蔽者。”唐樂看著0815案檔案,“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知道的不止他說的那些。十年前他就調查過孫志偉,但調查沒有結果。為什么?”
“因為被王振國壓下來了?”
“有可能。”唐樂站起身,“但現在最重要的是科靈行動。如果內部真有這么大問題,今晚的行動可能已經泄露。”
就在這時,唐樂的工作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緝毒隊長。
“唐隊,情況有變。”隊長的聲音急促,“我們跟蹤那輛黑色轎車,它沒有離開城區,而是開進了...市局家屬院。”
“什么?”
“車牌是內部車輛,登記在...王振國名下。車上下來兩個人,進了三號樓二單元。我們需要進一步指令。”
唐樂和宋媛兒對視一眼。周啟明在市局家屬院?和王振國有關?
“繼續監視,但不要暴露。”唐樂下令,“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他快速做出部署:“媛兒,你留在這里,繼續分析檔案,重點是王振國在0815案中的角色。我帶一隊人去家屬院。如果周啟明真在那里,今晚可能就是終結。”
“小心。”宋媛兒擔憂地說,“如果王振國涉案,他可能狗急跳墻。”
唐樂點頭,走到門口又停下:“如果一小時內我沒有消息,或者你感覺有危險,立即聯系省廳,直接找趙廳長——他是我警校的老師,可以信任。”
“明白。”
唐樂離開后,查閱室恢復了寂靜。但宋媛兒的心跳卻越來越快。她看著滿桌的檔案,那些泛黃的紙張仿佛在訴說著十年前的血與秘密。
父親,你當年到底發現了什么?你最后的選擇是什么?
她重新翻開宋建國的日記,這次讀得更仔細。在最后一頁的背面,她發現了一行用鉛筆寫的、幾乎被擦掉的字:
“如果我不在了,真相在‘老地方’。鑰匙在媛兒的生日禮物里。”
老地方...北山水庫他們已經去過了。還有別的老地方嗎?
生日禮物...宋媛兒努力回憶。父親每年都會送她生日禮物,直到十歲那年他殉職。十歲生日禮物是什么?她閉上眼睛。
那是一個音樂盒,木質,打開后有個跳舞的小人。她很喜歡,一直放在床頭柜里。母親去世后,她搬過幾次家,但音樂盒一直帶著。
音樂盒里有什么特別嗎?她記得有一次不小心摔了,底座有點松動,但她沒在意。
難道...
宋媛兒立即撥通家里的電話,讓保姆去她臥室取出音樂盒。等待的時間里,她繼續翻閱檔案,試圖找到王振國與案件關聯的更多證據。
在一份關于“藍天使”毒品源頭的分析報告里,她發現了一個批注:“據線報,原料來源與安康制藥廢棄倉庫有關。建議搜查。”
批注的簽字人是宋建國,日期是2010年7月20日。但在報告末尾的“處理意見”欄,有人用紅筆寫道:“線索模糊,暫不行動。王。”
那個“王”字,和王振國的簽名筆跡一致。
他阻止了父親對安康制藥的調查——而安康制藥,就是害死林薇的藥廠。
線索閉環了:王振國為了保護涉毒的兒子,與藥廠有利益關聯,同時被周啟明脅迫或收買,利用職權掩蓋真相,阻止調查,最終導致0815行動失敗和宋建國殉職。
手機響了,是保姆:“宋姐,音樂盒找到了。底座確實松了,里面...好像有東西。”
“是什么?”
“一張內存卡,很小的那種。”保姆說,“用塑料膜包著。”
“拍張照片發給我,然后原樣放回去,把音樂盒收好。”宋媛兒心跳加速,“等我回去處理。”
幾分鐘后,照片傳來。那是一張老式的MicroSD卡,很可能就是父親留下的“鑰匙”。
就在這時,查閱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宋媛兒猛地抬頭,手本能地伸向腰間的配槍。
門口站著李建國。
五
“李隊...”宋媛兒站起身,手沒有離開槍柄。
李建國看起來疲憊不堪,眼里布滿血絲。他關上門,走到桌邊,目光掃過攤開的檔案。
“查到哪一步了?”他的聲音沙啞。
宋媛兒警惕地看著他:“關于孫志偉的銀行流水,還有王振國副局長當年的批注。”
李建國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看來你們已經接近核心了。”
“李隊,您剛才見了王振國?”宋媛兒直接問道。
“見了。”李建國沒有否認,“他想讓我停止調查,說這樣對所有人都好。”
“您答應了?”
“我讓他滾。”李建國的語氣突然強硬起來,“十年前我沒能保護建國,十年后,我不會讓歷史重演。”
宋媛兒稍稍放松,但警惕未減:“您當年就懷疑孫志偉,為什么沒有繼續調查?”
“因為阻力太大。”李建國苦笑,“我提交了孫志偉經濟問題的報告,但被王振國壓下來了。他說孫志偉是英雄,剛因公負傷,調查他會寒了同志們的心。我堅持,他就威脅調我去后勤。”
“所以您妥協了?”
“我保留了證據。”李建國直視宋媛兒,“那些銀行流水,是我復印了藏在檔案里的。還有會議記錄缺失的那一頁,也是我抽走的——因為那一頁上,王振國臨時調整了行動分工,把孫志偉安排到了最關鍵的位置。”
宋媛兒重新坐下:“那么今晚,您為什么去見王振國?”
“為了確認一件事。”李建國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微型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錄音里傳來兩個男人的對話:
王振國:“建國啊,十年前的事就讓它過去吧。周啟明現在抓不抓得到另說,但當年那些事翻出來,對誰都沒好處。”
李建國:“包括你兒子吸毒的事?”
王振國:“(沉默)...那是年輕人的一時糊涂。而且,周教授答應過,只要我幫他幾次,他就不會再騷擾小浩。”
李建國:“所以他確實用這個威脅過你。”
王振國:“不只是威脅。他還給了錢,很多錢。我需要那些錢,小浩的戒毒治療很貴...(嘆氣)我知道我錯了,但作為一個父親...”
李建國:“作為一個警察呢?宋建國也是父親,他女兒才十歲!”
錄音到這里有一段雜音,接著是王振國低沉的聲音:“我沒想到會那樣...周啟明說只是想轉移資料,不會有人受傷。但那天晚上...孫志偉那個蠢貨,他太緊張了,開了槍...”
宋媛兒握緊了拳頭。
李建國:“所以0815行動失敗,是你泄密給周啟明,讓孫志偉做內應?”
王振國:“(長時間沉默)...是。周啟明提前轉移了,安排了伏擊。但目標是阻攔,不是殺人。孫志偉失手了,流彈擊中了宋建國...我后悔了一輩子。”
錄音結束。
宋媛兒閉上眼睛,淚水無聲滑落。十年了,她終于知道了父親殉職的真相。
“這份錄音,加上你們找到的證據,足夠把王振國和孫志偉送進去了。”李建國說,“但周啟明還在逃,而且他今晚可能有一個大計劃。”
“科靈行動...”
“科靈是幌子。”李建國搖頭,“我的人剛剛確認,科靈廠房里只有幾個看守和一堆廢棄設備。真正的生產車間在其他地方。”
“在哪里?”
“王振國交代了。”李建國調出手機地圖,“城西,廢棄的安康制藥老廠房。周啟明三年前就租下了那里,以‘化學廢料處理公司’的名義。”
宋媛兒看著地圖上的位置,突然想起什么:“這里...離北山水庫不遠。”
“對,而且靠近省道,交通便利。”李建國站起身,“我已經通知唐樂改變目標,但他現在聯系不上。你和二隊先去安康廠房外圍偵查,我帶人抓捕王振國和孫志偉。”
“孫志偉在哪里?”
“醫院。”李建國冷笑,“他自從港口倉庫回來后就一直‘昏迷’,但監控顯示,他今晚十點偷偷離開過病房,去了一個地方——王振國的家。”
宋媛兒迅速整理裝備:“我跟二隊去安康廠房。但李隊,抓捕王振國需要手續...”
“我已經拿到了。”李建國出示一張逮捕令,“省廳趙廳長特批的,他一直在關注這個案子。”
原來唐樂已經聯系了省廳。宋媛兒稍微安心,但想到唐樂現在失聯,又緊張起來。
“唐隊會不會有危險?”
“他在市局家屬院,那里相對安全。”李建國說,“但我擔心周啟明還有其他陷阱。你們行動要快,但更要小心。”
兩人分頭出發。宋媛兒在走廊里遇到二隊隊長,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刑警。
“宋警官,車輛準備好了。”二隊長神情嚴肅,“剛接到消息,安康廠房今晚有異常活動,多輛貨車進出,還檢測到強烈的化學信號。”
“出發。”
六
凌晨兩點十五分,城西安康制藥老廠房外圍。
廢棄的廠區占地廣闊,圍墻高聳,鐵門緊鎖。但透過門縫,能看到深處有燈光,還能隱約聽到機械運轉的聲音。
二隊的偵查員匯報:“熱成像顯示,主廠房內有至少三十個熱源,還有大型反應釜在運行。側面的倉庫里堆放著大量桶裝原料,標簽顯示是...‘CRX-7前體化合物’。”
“周啟明在批量生產。”宋媛兒通過望遠鏡觀察,“但很奇怪,這么大規模的生產,為什么沒有更嚴密的安保?”
“也許他自信不會被發現。”二隊長說,“或者...他在爭取時間,生產最后一批貨。”
突然,廠房內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警報聲。幾秒鐘后,側門打開,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跑出來,一邊跑一邊脫衣服。
“他們在撤離!”宋媛兒立即下令,“行動!封鎖所有出口!”
二隊迅速出擊,特警破門而入。宋媛兒跟在后面,槍已上膛。
廠房內的景象令人震驚:三條全自動生產線正在運行,機械臂將淡藍色液體分裝進安瓿瓶,傳送帶將成品運往包裝區。但反應釜正在泄漏,刺鼻的煙霧彌漫開來。
“關閉設備!疏散所有人!”二隊長指揮著。
宋媛兒沖向控制室,那里應該是中樞。推開門,控制臺前坐著一個人,背對著門口。
“警察!雙手舉起!”她厲聲喝道。
那人緩緩轉身。不是周啟明,而是一個年輕男子,約二十多歲,戴著眼鏡,臉色蒼白。
“你們來了。”男子平靜地說,“教授說你們會來。”
“周啟明在哪里?”
男子指了指控制臺上的顯示器。屏幕分成了九宮格,顯示著廠房內不同角度的實時畫面。其中一個畫面里,周啟明站在一個裝滿安瓿瓶的箱子前,正對著攝像頭微笑。
“他在哪?”宋媛兒追問。
“走了。”男子說,“十分鐘前從地下通道離開。這些設備,這些原料,還有我們...都是留給你們的禮物。”
“什么意思?”
男子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鮮血。宋媛兒這才注意到,他的防護服領口處有一個注射器,里面的液體已經推空。
“他給我們注射了‘曙光-最終型’。”男子艱難地說,“他說...這是進化...但我覺得...好冷...”
他倒下了。宋媛兒沖過去探頸動脈,已經微弱到幾乎感覺不到。
“救護車!”她對著對講機大喊。
但廠房里不止這一個。宋媛兒跑出去,看到其他穿防護服的人也都陸續倒下,癥狀相同:劇烈咳嗽、出血、意識模糊。
周啟明清除了所有知情者,像他清除那些助手一樣。
二隊長跑過來:“宋警官,找到地下通道入口了!但被炸塌了,需要時間清理!”
“繼續清理!他可能還沒走遠!”
宋媛兒返回控制室,試圖從電腦里找到線索。但系統已被鎖定,需要密碼。她試了幾個可能的組合,都不對。
突然,屏幕一閃,周啟明的臉出現了。這是預錄的視頻。
“宋警官,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的計劃已經完成。”周啟明在視頻中說,“‘曙光-最終型’已經生產完畢,足夠供應整個城市。但別擔心,這不是毒品,而是...解藥。”
“你父親明白我的理想。人類被自身的恐懼和痛苦束縛,需要化學的鑰匙來解放意識。‘曙光’就是那把鑰匙。它會讓人看到真實的世界,超越狹隘的自我。”
“當然,會有代價。就像所有進化都有代價。但比起永遠活在無知和痛苦中,短暫的過渡期是值得的。”
“現在,我要去做最后一件事——將‘曙光’播撒出去。通過水源,通過空氣,通過一切可能的途徑。當黎明到來時,這座城市將迎來真正的曙光。”
“而你,宋警官,你有一個選擇:阻止我,或者加入我。但無論你怎么選,歷史都會記住今天。”
視頻結束。
宋媛兒沖出控制室,對著對講機:“李隊!周啟明要污染城市水源!目標是自來水廠或水庫!”
李建國的聲音傳來:“已經攔截到他的通訊!他在去北山水庫的路上!那里是嵐城主要供水源之一!”
北山水庫...父親藏證據的地方,也是周啟明選擇的地點。
“我距離最近,我去追!”宋媛兒跑向警車。
“小心!他可能已經布置了陷阱!”李建國警告,“支援正在路上,十分鐘后到!”
十分鐘,可能太晚了。
七
凌晨兩點四十五分,北山水庫。
宋媛兒將車停在水庫管理站外,發現大門敞開,保安倒在崗亭里,昏迷不醒。她檢查了一下,保安只是被麻醉,沒有生命危險。
水庫大壩上,一個人影站在邊緣,腳下放著幾個金屬桶。月光下,那人的輪廓清晰可辨——周啟明。
宋媛兒握槍靠近:“周啟明!停止行動!”
周啟明轉過身,手里拿著一個遙控器:“宋警官,你來了。正好,見證這一時刻。”
“把遙控器放下!你逃不掉了!”
“我從來沒想逃。”周啟明微笑,“從妻子去世那天起,我就已經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個執行遺愿的軀殼。”
“林薇的遺愿是讓你幫助人,不是傷害人!”
“你怎么知道這不是幫助?”周啟明反問,“痛苦、抑郁、焦慮、恐懼...這些才是人類真正的疾病。‘曙光’可以治愈它們,一次性治愈整個城市。”
“用毒品?”
“用進化。”周啟明糾正,“當然,會有適應期。那些脆弱的個體會被淘汰,但整體上,人類會變得更強大、更清醒、更...自由。”
宋媛兒慢慢靠近:“我父親相信過你。他把你當朋友。”
周啟明的表情出現了一絲波動:“建國...他是個好人,但太拘泥于規則。他看不到更大的圖景。”
“所以他死了,因為你的規則。”
“那是個意外。”周啟明的聲音低沉下來,“孫志偉失控了,王振國太貪婪...但我已經懲罰了他們。孫志偉會在毒品帶來的幻覺中度過余生,王振國會身敗名裂。正義以某種方式得到了伸張。”
“那不是正義,是你個人的復仇。”宋媛兒已經走到十米距離,“現在,放下遙控器。你還有機會在法庭上陳述你的理念。”
周啟明笑了,那笑容中帶著瘋狂和悲哀:“法庭?那些害死小薇的人,就是在法庭的保護下逍遙法外。不,我不信任那個系統。”
他看了一眼手表:“還有兩分鐘,支援部隊就到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他按下遙控器。
宋媛兒的心一沉,但什么也沒發生。水庫平靜如常,沒有爆炸,沒有泄漏。
周啟明皺眉,又按了幾下。還是沒有反應。
“你是在找這個嗎?”一個聲音從陰影處傳來。
唐樂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拆解后的引爆裝置。他的衣服上有血跡,但行動自如。
“唐隊!”宋媛兒驚喜道。
“抱歉來晚了。”唐樂說,“市局家屬院那輛車是幌子,真正的周啟明已經來了這里。但我提前找到了他的引爆裝置——多虧了你父親的日記提示。”
周啟明看著唐樂,突然大笑起來:“精彩!果然,建國培養了一個好徒弟。但你們以為這就結束了嗎?”
他踢了踢腳下的金屬桶:“這些桶里裝的才是真正的‘曙光-最終型’。即使不注入水庫,我也有備用計劃。”
他掏出一個注射器,對著自己的頸部:“當我的血液中含有高濃度‘曙光’時,我的尸體在水中分解,同樣會污染水源。只是需要更長的時間。”
“別做傻事!”宋媛兒喊道,“林薇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提到妻子,周啟明的動作停住了。他的眼神變得恍惚:“小薇...她說要幫助人...但我只帶來了傷害...”
“你還有機會彌補。”唐樂慢慢靠近,“交出配方,交出解藥。那些被你傷害的人,他們的家人還在等一個交代。”
周啟明的手顫抖了。就在這瞬間,唐樂撲了上去,奪下注射器,將周啟明按倒在地。
“結束了,教授。”唐樂給他戴上手銬。
周啟明沒有掙扎,只是喃喃自語:“小薇,對不起...我還是沒能做到...”
八
凌晨三點三十分,支援部隊趕到,控制了現場。周啟明被押上警車時,他回頭看了宋媛兒一眼。
“你父親的日記...最后一頁,有他真正想說的話。”他說,“關于選擇,關于原諒,關于...如何在黑暗中保持光明。”
警車開走后,宋媛兒和唐樂站在水庫邊,看著東方漸漸泛白。
“李隊那邊怎么樣了?”宋媛兒問。
“王振國和孫志偉都逮捕了。”唐樂說,“孫志偉全招了,包括當年如何被收買,如何在行動中故意引導路線,如何失手開槍...他會受到審判。”
“那些受害者呢?那些被‘幻影’和‘曙光’傷害的人?”
“周啟明同意提供解毒劑配方。”唐樂說,“作為認罪協商的一部分。雖然不能完全逆轉傷害,但可以緩解癥狀,阻止進一步惡化。”
曙光初現,天邊染上了淡淡的橙紅色。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回家看看音樂盒里的內存卡吧。”唐樂說,“那是你父親留給你的最后信息。”
宋媛兒點頭,突然問:“唐隊,如果你是我父親,你會怎么選擇?公開證據,還是為了保護更多人而隱瞞?”
唐樂沉默良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父親選擇了那條他認為對最多人有益的路。即使那意味著個人聲譽的犧牲,即使那意味著被誤解。”
“他是個好警察。”
“他是最好的警察之一。”唐樂看著升起的太陽,“而現在,輪到我們繼續他未完成的工作了——在這個不完美的世界里,盡力做正確的事。”
警笛聲漸漸遠去,水庫恢復了平靜。水面上倒映著朝霞,波光粼粼。
在回程的車上,宋媛兒取出音樂盒,打開底座,拿出了那張內存卡。插入讀卡器,里面只有一個音頻文件。
她戴上耳機,按下播放鍵。
父親熟悉的聲音傳來,溫和而堅定:
“媛兒,我的寶貝。如果你聽到這個,說明爸爸已經不能陪在你身邊了。別哭,爸爸做了該做的事。”
“這個世界有很多黑暗,但也有很多光明。周啟明教授曾經是光明的一部分,但悲傷和憤怒把他引入了歧途。我試過把他拉回來,但沒有成功。”
“現在,我要去做最后一件事——阻止他傷害更多人。如果我成功了,這段錄音你可能永遠聽不到。如果我失敗了...那么真相就在這里。”
“內存卡里還有一份文件,是所有證據的完整備份。你可以選擇公開它,讓該受懲罰的人受到懲罰。也可以選擇銷毀它,保護系統的公信力,讓公眾繼續信任那些保護他們的人。”
“無論你怎么選,爸爸都支持你。因為我相信,我的女兒會做出正確的判斷——不是對與錯的判斷,而是善與更大的善之間的判斷。”
“記住,媛兒:警察的工作不只是抓住壞人,更是保護好人。有時候這兩者會沖突,那時候,就要問自己的心——什么選擇能讓最多的人免受傷害?”
“我愛你,永遠愛你。要勇敢,要善良,要像媽媽一樣堅強。”
錄音結束。
宋媛兒看向窗外,城市在晨曦中蘇醒。上班的人們開始出門,孩子們準備上學,早市熱鬧起來——平凡而珍貴的日常。
她打開那份證據文件,光標在“發送”按鈕上懸停了很久。
最終,她關閉了文件,撥通了唐樂的電話:
“唐隊,我想申請參與‘幻影’受害者援助計劃。那些家庭需要支持,那些孩子需要幫助。”
電話那頭傳來唐樂的聲音:“你想好了?”
“想好了。”宋媛兒說,“懲罰壞人很重要,但幫助受害者活下去,更重要。這是我父親會做的選擇。”
“那么歡迎加入。”唐樂說,“不過先休息兩天,你經歷了太多。”
掛斷電話,宋媛兒刪除了證據文件的發送副本,但保留了原始文件。她把它加密保存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也許有一天,當時機成熟時,這些證據會被公開。也許永遠不會。但無論如何,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不是基于仇恨或報復,而是基于希望和療愈。
警車駛入市區,街燈一盞盞熄滅,陽光灑滿街道。
在市公安局門口,李建國等著他們。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省廳決定成立聯合調查組,徹查十年來的所有關聯案件。我推薦了你和唐樂。”
“那王振國和孫志偉的案子...”
“會公開審理,但部分敏感信息會保密。”李建國說,“這是平衡的結果——既要問責,又要維護系統。”
宋媛兒明白這個決定背后的艱難權衡。沒有完美的正義,只有不斷接近公正的努力。
“我接受任務。”她說。
唐樂也點頭:“算我一個。”
李建國看著這兩個年輕的后輩,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你們的父親會為你們驕傲。”
走進大樓時,宋媛兒回頭看了一眼升起的太陽。新的一天,新的戰斗,新的選擇。
而在城市的某個角落,另一個故事或許正在開始。但這一次,他們會做好準備。
因為警察的工作永遠不會結束,就像光明永遠不會向黑暗徹底屈服。
而在北山水庫邊,那棵大柳樹下,一朵野花在晨光中悄然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