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長歌一把擠進(jìn)兩人中間。
用并不寬闊的后背擋住蘇青舟,同時也隔絕了姜月初那充滿殺意的視線。
“哎呀,好巧啊!姜......姜姑娘,你也來了?”
姜月初看著突然竄出來的顧長歌,眼底那一抹煞氣緩緩消散。
“顧巡查。”
她微微頷首,語氣倒是緩和了幾分。
“你也喜歡湊熱鬧?”
顧長歌苦笑一聲。
“哪里是湊熱鬧,這不是......被家里老頭子逼著來的嘛。”
他指了指四周,一臉無奈。
“我姐不在京城,這種露臉的苦差事,自然只能落到我頭上了。”
聽到這話,姜月初倒是能理解。
大家族里,總有些不得不去的應(yīng)酬。
“既然遇上了,那便一起坐吧。”
姜月初指了指旁邊的空位。
在這滿堂虛偽客套之中,能遇上個熟人,倒也算是不錯。
“好好好!”
顧長歌如蒙大赦,連忙一屁股坐下,剛好將蘇青舟擠到了一邊。
蘇青舟被擠得踉蹌了兩步,臉色黑如鍋底。
“顧長歌!你這是何意?!”
他咬著牙,怒視著顧長歌。
顧家雖然也是名門望族,但這顧長歌不過是個只知道舞刀弄槍的武夫,平日里他可是正眼都不帶瞧的。
如今竟敢壞他好事?
顧長歌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臉怒容的蘇青舟,心里也是一陣無語。
哥們,我是在救你的命啊!
你特么能不能有點(diǎn)眼力見?
真以為這位姑奶奶是什么嬌滴滴的大家閨秀?
那可是一刀砍了種蓮妖王的狠人!
“蘇兄,蘇兄。”
顧長歌壓低聲音,一臉誠懇地勸道:“聽兄弟一句勸,這位......你惹不起。”
“惹不起?”
蘇青舟冷笑一聲,“她不就是魏府帶進(jìn)來的人嗎?怎么?難不成還是哪位公主微服私訪不成?”
顧長歌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就是讀書人嗎?
腦子里裝的都是漿糊吧?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再勸兩句時。
身后傳來一聲清冷的輕笑。
“呵。”
姜月初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蘇才子是吧?”
“你若是不服,咱們可以換個法子聊聊。”
姜月初微微一笑。
那一笑,如百花盛開,驚艷絕倫。
可說出來的話,卻讓顧長歌渾身汗毛倒豎。
“聽說蘇才子文采斐然,出口成章。”
“正好。”
“我也略懂些拳腳。”
姜月初緩緩站起身,淡紫色的裙擺如云霧般鋪散開來。
“不如......”
“咱們就在這大廳之上,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
全場死寂。
蘇青舟面皮抽動,眼角狂跳。
用拳頭硬不硬來聊?
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你......有辱斯文!簡直是有辱斯文!”
蘇青舟漲紅了臉,手中折扇指著姜月初,手指都在哆嗦。
“蘇某乃是讀書人,講的是圣人教化,豈能與你這等......這等蠻夷女子一般見識?!”
他雖然嘴上硬氣,身體卻很誠實(shí)地往后縮了縮。
姜月初看著他這副色厲內(nèi)荏的模樣,嘖了一聲。
“廢話真多。”
話音未落。
淡紫色的裙擺微微揚(yáng)起。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
轟——!!!
蘇青舟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烈馬迎面撞上。
連慘叫都未來得及發(fā)出,身形便已倒飛而出。
原本擺在桌上的美酒佳肴,稀里嘩啦撒了一地。
蘇青舟蜷縮在這一地狼藉之中,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塊,口鼻溢血,只有出的氣,沒了進(jìn)的氣。
眼看是半死不活了。
“......”
魏清麻了。
顧長歌也麻了。
二人雖然知道這位姑奶奶脾氣爆,手段狠。
可沒想到......
這特么是在景王府啊!
當(dāng)著滿堂權(quán)貴的面,一腳把當(dāng)今名滿京師的大才子給踹得生死不知?
果然。
短暫的死寂之后,宴廳內(nèi)瞬間炸了鍋。
“放肆!簡直是放肆!”
一名年長的文官猛地站起身,指著姜月初怒喝道:“天子腳下,王府之中,竟敢行兇傷人?!”
“此女究竟是何人?如此無法無天,還有沒有王法了?!”
“快!叫護(hù)衛(wèi)!把這人拿下!”
群情激奮。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與蘇青舟交好的才子們,更是義憤填膺。
讀書人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這嘴皮子卻是利索得很。
姜月初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裙擺,這才抬起頭,目光掃視全場。
“既然你們要講王法,那我便跟你們講講王法。”
下一秒。
手腕一翻。
嗡——
腹中須彌空間流轉(zhuǎn)。
一道銀光憑空出現(xiàn)。
銀鱗為底,狐裘為領(lǐng)的大氅落在她手中。
嘩啦——
姜月初手腕一抖,將大氅披在肩上。
原本那一身柔美嬌艷的氣質(zhì),瞬間蕩然無存。
“本官乃鎮(zhèn)魔總司,銀袍巡察。”
“當(dāng)眾辱罵朝廷命官,按大唐律例,該當(dāng)何罪?”
“......”
此言一出,場面瞬間安靜。
銀袍?!
這怎么可能?!
在場眾人皆是京中權(quán)貴,哪怕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鎮(zhèn)魔司的銀袍巡察,那可是真正擁有先斬后奏之權(quán)的大人物!
放眼整個大唐,也不過雙手之?dāng)?shù)。
哪怕是六部尚書見了,也得客客氣氣地叫一聲大人。
可眼前這個......
這個看著不過十七八歲,嬌滴滴的小姑娘。
竟然是銀袍?!
無數(shù)道目光,死死盯著那件銀鱗大氅。
可無論眾人再怎么覺得荒謬。
沒人敢在這長安城,冒充鎮(zhèn)魔司的銀袍巡察。
那是誅九族的死罪!
原本那些還對著姜月初指指點(diǎn)點(diǎn),或是眼神輕佻的公子哥們。
此刻一個個縮著脖子,恨不得把自己埋進(jìn)桌子底下。
若是早知道這位是這種身份。
給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多看一眼啊!
“咳......咳咳......”
地上的蘇青舟,此時終于緩過一口氣來。
他掙扎著撐起上半身,胸口的劇痛讓他那張?jiān)具€算俊俏的臉扭曲成了一團(tuán)。
聽到銀袍二字,他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可他是誰?
他是讀書人。
是受過圣人教化,即將入仕的清流。
哪怕對方是銀袍巡察,也不能這般隨意踐踏他的尊嚴(yán)!
“你......你是銀袍又如何?!”
“鎮(zhèn)魔司管的是妖魔,管不到我讀書人頭上!”
“今日你無故傷人,若是沒有個交代,家父蘇文炳,乃是吏部左侍郎,定要在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姜月初垂下眼簾,居高臨下地看著這條還在垂死掙扎的喪家之犬。
神色漠然。
“交代?”
“本官行事,何須向你交代?”
“況且......”
她緩步上前,不顧地上的污血,俯下身子。
伸出手,在那張沾滿血污的臉上,輕輕拍了拍。
“你莫不是忘了,我鎮(zhèn)魔司不僅斬妖,還要除魔。”
蘇青舟身子猛地一顫。
瞳孔驟然收縮。
除魔?!
他雖狂傲,卻也知道這頂帽子扣下來的分量。
一旦被打成魔......
那便是人人得而誅之!
哪怕是當(dāng)場格殺,也無需承擔(dān)任何罪責(zé)!
“我......我不是......我是人......我是讀書人......”
“噓。”
姜月初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
打斷了他的辯解。
“本官說你是魔,那便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