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雨,終是停了。
翌日,天光大亮。
經雨水洗刷過的涼州城,連空氣都清新了幾分。
可鎮魔司都司府內,氣氛卻如昨日的陰雨,有些沉悶。
三三兩兩的鎮魔衛聚在一處,皆是壓低了聲音,議論紛紛。
“天字營的人回來了,玉門關的事......是真的。”
“我操,還真是成丹大妖?!”
“千真萬確!聽說天字營折了兩個兄弟,才勉強探清了那妖物的底細,從關外妖國來的,血脈尊貴,不是咱們隴右這些山野精怪能比的。”
一個剛入鎮魔司不久的年輕人,聽得臉色發白,忍不住問道:“成丹......成丹境,到底有多厲害?”
旁邊一個斷了條胳膊,正用獨臂擦拭著腰刀的老卒聞言,冷笑一聲。
“多厲害?”
他抬起頭,渾濁的眸子望向天邊,“這么說吧,鳴骨境的妖魔,頂天了,也就是占山為王,禍害一縣之地,可一旦入了成丹,那便是另一番天地。”
“呼風喚雨,搬山填海,雖說有些夸大,可抬手之間,覆滅一座沒有高手坐鎮的小城,卻非虛言。”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那年輕人更是嚇得腿肚子發軟,“那......那咱們這次,豈不是......”
“怕個鳥!”老卒將刀插回鞘中,啐了一口,“咱們鎮魔司,吃的就是這碗斷頭飯!魏大將軍親自領隊,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輪得到你在這哆嗦?”
“......”
相比于成丹大妖帶來的震撼與憂心。
另一則消息,則更像是一塊巨石,砸進了都司府這潭深水里,激起了滔天巨浪。
“聽說了沒?咱們玄字營,新提了一位校尉。”
“校尉?誰啊?哪個隊正立了大功,升上去了?”
“是個新人。”
“新人?!”
“就是前些日子,剛入司的那個,叫......叫姜月初的。”
“姜月初?沒聽說過。”
旁邊一人連忙拉住他,壓低了聲音,臉上滿是古怪。
“你不知道?就是那個女娃!”
“哦!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剛來就把劉沉手下的老趙按在柱子上打的那個?”
“何止啊!”
另一人湊了過來,神神秘秘地說道:“我可聽說了,這位主兒,前幾日去合川縣出差事,不僅宰了頭半步鳴骨的妖物,還順手把寶剎寺的兩個和尚給剁了!”
此言一出,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殺了寶剎寺的和尚?!她瘋了不成?!”
“瘋沒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不僅沒事,還他娘的升官了!七品校尉!直接統領先鋒營!”
“什么?!”
一個資歷頗深的老隊正,聞言猛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開什么玩笑!老子在鎮魔司賣了十年命,身上刀疤摞著刀疤,到現在還是個八品!她一個黃毛丫頭,憑什么?!”
“誰說不是?功績?她有個屁的功績!資歷?她連第一個月的俸祿都還沒領吧?”
“一個女人,當校尉?還是先鋒營?上頭是怎么想的?!”
“噓......小聲點,你想死啊!”
便在此刻。
一個面容陰柔的青年校尉,聽到周圍的議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憑什么?或許......是憑那張臉蛋吧。”
他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周圍幾人聽見。
眾人循聲望去,目光齊刷刷地落在那陰柔男子身上。
“是宋仁,宋校尉!”
宋仁乃是老牌校尉,在鎮魔司待了近十年,修為早已是鳴骨。
更重要的是,他出身隴右大族宋家,在涼州府根基深厚,人脈廣博。
“宋校尉,此話何意?”
宋仁似乎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他捏著蘭花指,輕輕撣了撣衣袖,斜睨著眾人。
“一個乳臭未干的黃毛丫頭,殺個把不成氣候的妖物,便能一步登天,坐上校尉的位子,還統領先鋒營?諸位心里,就沒點想法?”
“......”
想法?當然有!
可誰敢說?
宋仁敢說,是因為他有那個資本。
他們這些無根無萍的底層鎮魔衛,拿什么去說?
宋仁見眾人不語,自顧自道,“我可是聽說,昨日那場大雨,徐大人親自去了她那靖妖坊的小院,待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出來。”
話里的暗示,不言而喻。
眾人神色各異,有恍然的,有鄙夷的,也有不信的。
“不可能!徐大人不是那種人!”
“是不是,誰又知道?畢竟,英雄難過美人關嘛。”
“一個初來乍到的丫頭,搖身一變,成了七品校尉,咱們拼死拼活,哪次不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到頭來,還不如人家姑娘在床上賣力。”
“小聲點!這話可不敢亂說!”
“怕什么?宋校尉都這么說了,還能有假?”
宋仁聽著周圍壓低了聲音的附和,臉上的譏誚之色更濃。
“咱們這鎮魔司,我看啊,遲早要......”
他話還沒說完。
“你他娘的嘴里噴什么糞?!”
一聲暴喝,如平地驚雷,瞬間炸響在院中!
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罵給吼懵了。
宋仁是誰?
鳴骨境的老牌校尉,背后更是隴右宋家。
在涼州府里,除了那些大人物,誰敢這么跟他說話?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院子入口處,不知何時站了幾道身影。
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漢子,在他身后,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面沉如水,手亦是搭在劍柄之上。
還有一個胖大的和尚,正抱著個酒葫蘆,臉上笑嘻嘻的,可那雙瞇起的眼睛里,卻沒有半分笑意。
“這些是何人?”
“我知道...是姜月初手下那隊人!”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那幾個煞氣騰騰的漢子,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
宋仁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他瞇起眼睛,看著怒發沖冠的陳通,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姜校尉養的狗啊。”
“怎么?主子還沒來,你們這群狗東西,倒先跑出來吠了?”
陳通哪里受得了這般言語,怒吼一聲,嗆啷一聲便將腰刀拔出半截。
“我**了個臭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