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娘心中大駭,回頭看著袁三郎不可置信道:“三郎……”
“昨日你沒帶在身上,今日總帶了吧?”袁三郎說完,一把拽過麗娘的包袱,翻找起來。
麗娘之前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此時卻清醒了過來,她冷笑道:“好,好啊三郎,你騙得我好苦。你要玉佩是嗎?就在我身上,來拿啊——”說完拽著袁三郎往斷崖下跳去。
袁三郎不防麗娘竟要與他同歸于盡,一時不查被她拽住了手臂,兩人一同跌落崖底。
斷崖看著挺深,其實不然。跌落崖底之后,兩人并未喪命,袁三郎雖然身子硬朗,若是平時,稍以輕功下到崖底輕車駕熟,此刻因一時不慎被拖到崖底,卻也受了不輕的傷。
“三郎,好痛——”麗娘躺在地上,捂著肚子,痛苦地呻吟著。
袁三郎看著從她大腿間流出來大灘大灘的鮮血,卻無動于衷。小腿一陣劇痛過后,心中松了一口氣:還好,只是摔斷了小腿,只要能出去,便能治。他從包袱里取出干糧狠狠地咬了起來,必須吃飽,才有力氣出去。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做戲做全套,寶圖和干糧都帶上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他已經能勉強拄著木棍起身了,他看了一眼躺在另一邊奄奄一息的麗娘,暗暗思忖:這個瘋女人,竟然還沒死!若是另外四人找過來,發現自己殺了人,豈不是白白送人一個把柄?不行,一定要盡快處理掉,絕不能讓這個瘋女人拖自己后腿。
這么一想,狠厲之色浮上眼眸,一不做二不休,袁三郎拄著木棍蹣跚著走到麗娘身邊,翻找著玉佩。
“你究竟把玉佩藏哪里了?”四下翻找無果,袁三郎失去了耐性,惡狠狠道。
麗娘已經疼到說不出話來,卻死死攥緊了手,浮起唇角譏誚地看著他。袁三郎捕捉到了她雙手細微的動靜,一把拽過她的手臂,用力掰開她的手指,玉佩果然在她手中!
“麗娘,恩愛一場,我本不想做得這么絕。原就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可你不知廉恥,癡心妄想,非要纏上我,就別怪我心狠手辣。”說罷,他開始按照白日里的陣法一一改變樹枝的位置,打開了這里的機關,一座紅墻黑瓦的詭異小廟赫然出現在面前!
他拽著麗娘準備將她拖進廟里,到時候只要機關合上,任誰也找不到,也不用臟了自己的手。
正要跨進廟里,一位戴著斗篷的黑衣人卻從上面飛身下來,冷冷道:“愚蠢至極,這廟豈能沾染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的臟血?”
袁三郎怔了半晌,忽驚道:“是你——”
就見那黑衣人喚起一陣強風,將袁三郎和麗娘一同甩出老遠,而后從袁三郎的包袱里取出一卷寶圖,又一掌將二人生生打死。
聽到此處,王川瞪大了眼睛:“這底下竟還有廟?如何才能打開機關?”
麗娘神色怔怔:“我不知道。”隨后又看向宴無憂和林瑤,眸光一亮,激動道,“你們一定可以打開機關,說不定,三郎就在里面!”
林瑤冷冷道:“三郎不是和你一起死在這了嗎?”
“不!他一定沒有死。”麗娘狀若癲狂,“我醒來發現三郎不見了!他一定是躲起來了!”
“你和三郎以及那三個同伙,都死了,”宴無憂指了指不遠處隆起的墳包,“你們都在那。”
“你胡說,我沒死,三郎也沒死!”麗娘看著自己的雙手,大笑著,“我好好的在這,怎么會死了呢?”
宴無憂搖了搖頭,嘆息道:“戀愛腦害人不淺吶!死了都瘋瘋癲癲的……”林瑤卻忽然一臉認真看向麗娘:“你是怎么醒過來的呢?”
麗娘一怔,雙目空洞:“我,我不知。我好像只是睡了過去,有一日,我聽到耳邊有個孩子一直在叫我‘娘親’,我睜開眼,就在這了。”
“娘親——”
“你們聽,他又在叫我了!我要去找三郎,找三郎來見見我們未出世的孩兒——”麗娘說罷,飛身想要沖出樹林,宴無憂抽出符咒打在她身上,她便立在原地不能動彈。
“看來她神志不清,一旦幻聽到有小孩叫她,她便出去抓人,就像抓我一樣!”王川憤憤道。
“娘親——”
若說第一聲“娘親”細若蚊吟,三人只道是受了麗娘的感染。但現下這一聲嬰孩清亮的叫喚,使得三人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回頭一看,饒是林瑤這般見多了妖邪的捉妖師,也不免為之駭然!
只見那墳包上,趴著一團嬰孩形狀的東西。那東西全身灰白色,就如裹了一層發霉了的面粉似的,腦袋和身子連在一起,沒有脖子,也沒有四肢。渾圓的大臉上,一雙黑瞳深不見底,沒有一絲留白,正滴溜溜地看著三人——
它看著面前這三個生人,忽的咧嘴嘻嘻一笑,而后從鼓鼓的身體里伸出細瘦的四肢,一步一步朝他們爬來。
王川見狀也顧不得害怕,閃身護到林瑤前面。宴無憂手提破風劍,催動劍訣,破風劍劍氣大盛,蓄勢待發。林瑤早已暗暗掐訣,掌心紫氣噴薄欲出——
麗娘見狀,忽地嘶吼起來:“誰也不許傷害我的孩兒,誰也不許——你們都去死,都去喂養我的孩兒——”吼罷,原本不能動彈的身體,此時卻冒出青煙來!她張開十指,指甲暴漲,原先涂脂抹粉的臉瞬間布滿黑紋,那地上的“嬰孩”嗖一下竄到了她的肩頭,從嘴里伸出一根細長的“舌頭”,直直插進她的頭頂——
麗娘卻仿佛得到了某種激勵,雙眼猩紅,力量暴漲,從身體里抽出無數黑色的細長軟枝,朝他們凌厲地甩來!
宴無憂催動破風劍,劍身飛速翻轉,化出一排氣劍擋在幾人面前,而后又化守為攻,燃起符火打向麗娘;林瑤雙手交疊,將紫火化成數朵小花焚向軟枝。
只見符火和紫火交相輝映,似有默契一般,奔向麗娘——
宴無憂順勢拔劍凌空而起,以氣御劍,破風劍勢如破竹,凌厲地擊到了麗娘身上——
“啊——”麗娘痛苦地大叫起來,不消片刻,原本還栩栩如生的麗娘頃刻間化成一攤黑灰。
“那個嬰孩也不見了!”王川驚道。
方才跟麗娘纏斗時,那嬰孩趴在她肩頭一動不動,仿佛不過是一件掛飾,只兩只黑瞳直勾勾盯著幾人。現下麗娘已經伏誅,可那嬰孩卻不見了。林瑤疑惑道:“會不會是和麗娘一起魂飛魄散了?”
“沈小姐說的在理,嬰孩本就依靠母體,母體消散,它便一起消散了。”
宴無憂卻抬手噤聲:“它還在,小心。”
三人小心翼翼地在林子里尋找著——
“什么味這么香?”王川說著用力吸了吸鼻子,“沈小姐,你聞到了嗎?”他一回頭,發現宴無憂不見了,而林瑤卻置若罔聞。
“沈小姐,那位法師呢?”見林瑤還是毫無反應,只是顧自往前走著,王川心下駭然:沈小姐不會中邪了吧?
正愁該如何是好時,林瑤開口了:“他在后面查看,我們去前頭。”王川聞言松了口氣,點了點頭便跟著她往前頭走去。可是繞來繞去,卻還是一直在這片林子里,林瑤找了一塊平整的石頭坐了下來,她朝王川招手示意:“歇會吧,在這等等他。”
王川心想也是,自己和沈小姐本就是門外漢,捉妖這種事還是交給那位法師,自己要做的便是保護沈小姐,不給法師添亂。于是便在她邊上坐了下來。
“你坐那么遠干什么,過來點。”
王川原先有些不好意思,雖然他也很想湊近些,可畢竟男女有別。聽林瑤這么一說,他便也不再扭扭捏捏,過去大大方方挨著她坐了下來。心道:姑娘家畢竟膽子小,許是害怕了。
因著挨得近了,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女兒香撓的他心里癢癢的,耳根一下子就燒了起來,甚至有些不敢看她。
林瑤忽地仰起粉白的小臉望著他,一雙如星的眸子灼灼閃閃,她輕啟朱唇:“你喜歡我嗎?”
王川一驚,心跳得如同擂鼓,嘴唇發干:“沈,沈小姐……”
“你喜歡我嗎?”她又問。
王川欣喜若狂,可總覺得有幾分不真實,沈小姐怎么會突然……不管了,就算是自己中了邪,能在夢里得她片刻青睞,中邪就中邪!他鼓足勇氣點頭道:“當然喜歡。從月老廟見你的第一面起,就喜歡。”
林瑤彎起眉眼,盈盈閃閃的眸子滿是笑意。
這燦然一笑徹底使王川淪陷了,朝思暮想的小仙女沖自己笑了!于是他也跟著傻笑起來。
她伸手撐在地上,身子往前一傾,直勾勾盯著他的唇,緩緩靠近。王川的心跳鼓得更厲害了,顫抖著嘴角閉上了眼睛。
啪——
一張清靈符重重拍在王川的臉上,他猛然張開眼,面前哪是什么林瑤,正是先前消失不見的“嬰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