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刑岳終于清醒過來,趙千鈞明顯松了口氣。
他動作麻利地掏出鑰匙,解開了他手腳上的特制鐐銬,又運起靈力,破除了成之山親衛設下的封鎖。
刑岳體內的靈力恢復流轉,他有些愕然地看著趙千鈞:“副統領,這是……?”
“別說話,沒時間解釋。”
趙千鈞打斷他,迅速從帶來的包裹里,取出一套制服和一把制式腰刀,塞到刑岳手里。
“趕緊換上,離開這里!”
刑岳一愣,下意識地問道:“是統領……改變主意,讓我回玄水衛復命了嗎?”
趙千鈞聞言,踹了他一腳,壓低聲音罵道。
“復個屁的命,趕緊走,別回玄水司,最好……直接離開瀾濤城。”
這話讓刑岳瞬間明白了,趙千鈞這是私下放他逃離。
“副統領……”刑岳喉嚨有些發緊,想說些什么。
“別他媽婆婆媽媽的!”
趙千鈞急躁地打斷他,眼神警惕地掃視著牢房外的甬道。
“動作快點,黑水牢這鬼地方不能久待,換好衣服立刻滾蛋,從三號密道走,路線你應該認得。”
刑岳不再多言,迅速脫下嶄新的囚服,換上制服,將刀別在腰間。
他看向趙千鈞,還想問些什么。
趙千鈞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是不耐煩地虛踹了一腳。
“快滾,你的妻女我會想辦法安排人照看,盡量保她們周全。
“你既然還肯叫我一聲副統領,那老子這個副統領,總得對手底下真心辦事的兵負責到底。
“走吧,出了瀾濤城,天大地大,總能找到條活路。”
其實趙千鈞心里也清楚。
瀾濤城還算有高墻陣法庇護,如今的世道,刑岳離開了郡府,又能去哪里。
放眼千島郡,甚至更遠的地方,何處不是水深火熱。
但他更不愿看到刑岳這樣的漢子,不明不白地死在黑水牢里。
死得如此憋屈,如此沒有價值。
戰士可以馬革裹尸,戰死沙場,但絕不能無聲無息地腐爛在牢獄之中。
黑水牢里,可全都是祭品。
刑岳深深看了趙千鈞一眼,將份恩情牢牢記在心里。
他不再猶豫,轉身,熟門熟路地潛入牢房陰影處,開啟一條密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其中。
玄水司的密道出口,連接著外城區一處坊市角落。
這里魚龍混雜,污水橫流,極不起眼。
此時已是深夜,刑岳從一處廢棄宅院的枯井中鉆出。
夜風帶著涼意吹拂在臉上,刑岳的心卻亂成一團。
一邊是統領怪異的態度,一邊是夢里荒誕的場景。
他怎么會夢到城主?
這算什么,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刑岳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瀾濤城顯然已無他立足之地。
趙千鈞說得對,先離開這里再說。
瀾濤城的夜晚,靜得可怕。
不僅僅是安靜,更是一種死寂。
月光灑落在青石板路上,勾勒出建筑森然的輪廓,卻照不出半點人影。
沒有巡夜的士兵,沒有打更的梆子聲,甚至連野貓野狗的吠叫都聽不到一絲。
整座城市仿佛也在夜晚陷入沉睡。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躲藏,因為大街上根本空無一人。
刑岳踏著冰冷的月光,快步穿過幾條街道,試圖尋找記憶中可以通往城外的偏僻路徑。
就在他走過一個轉角時,目光一凝。
只見前方遠處的十字路口,影影綽綽地,聚集著幾十個白色的人影。
他們靜靜地站在那里,偶爾動一下,在月光下如同一個個鬼魅。
刑岳瞬間警覺,下意識就想后退繞路。
然而,他剛退半步,旁邊一條巷道里突然伸出一雙的小手。
小手臟兮兮的,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將他拽了進去。
刑岳心中一驚,體內靈力瞬間運轉,就要反擊。
但當他看清拽他的人時,動作不由得一滯。
那只是幾個穿著破爛的孩子,最大的那個看起來也不過**歲年紀。
“你們是誰?”刑岳壓低聲音問道,沒有立刻掙脫。
九兒立刻捂住刑岳的嘴,另一只手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了看巷道外那些影影綽綽的白色人影,然后飛快地縮回頭,壓低聲音。
“噓,不能說話,別被他們發現了。”
說完,九兒又警惕地看著刑岳身上的制服,補充道。
“我救了你啊,你可不能抓我,把我攆出城。
“哦還有他們,他們現在都是修士了,不是凡人,你也不能抓他們。”
他指了指身后那幾個同樣緊張的小乞丐。
刑岳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九兒是擔心他玄水衛的身份。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道:“我不會抓你們,我也……不是玄水衛了。”
九兒聞言,眼中的警惕稍減,但還是緊緊抓著刑岳的胳膊,把他往巷道更深處拉去。
他和其他小乞丐一起,借助堆積的雜物,在夜色掩護下,躲藏在陰影里。
“你剛才說的他們,是指外面那些白影?”
刑岳順著九兒的目光,看向巷口方向。
九兒用力點頭,聲音壓得極低:“就是那些夢游的人,晚上是不能出門的,不然遇上他們,你也會被拉進去,很恐怖的!”
刑岳這才悚然驚覺,他一路行來,確實沒有見到任何一個巡城的士兵,甚至連打更報時的人都沒有。
他沒想到,自己只是離開瀾濤城數月,這座他曾經守護的城市,竟然在夜晚變成了這般模樣。
怎么會一下子出現這么多夢游之人?
“你怎么知道這些的?”刑岳問道。
九兒縮了縮脖子,小聲道:“當然是親眼看到的啊。”
“我見過好幾次了,晚上要是有人不小心正面遇上那些夢游的人,就會立刻像中了邪一樣,閉上眼,跟著他們一起走,怎么叫都叫不醒。”
正說著,一道白色的身影,從他們藏身的巷道口緩緩走過。
九兒和所有小乞丐瞬間屏住了呼吸,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巷口不算狹窄,但那個夢游者似乎下意識地忽略了這條巷道的存在,沒有絲毫進入探查的意思。
只是保持著一種均勻的步伐,緩緩走過。
借著朦朧的月光,刑岳飛快地瞟了一眼。
那是一個看起來普通的中年男性商販,修為大概只有一階引氣期的樣子,長相衣著都毫不起眼。
但在這個商販的周身,籠罩著一層奇異光暈。
那光暈的質感,顏色,簡直和他在噩夢中見過的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