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舟周身死氣內斂,心中警鈴大作。
邪祟。
這三個看似悠閑的垂釣者,竟全都是邪祟!
隨便哪一個,都遠超他的的氣息。
陳舟就連詭域這樣的大殺器,都在對方的氣場下,被壓制了。
他停在原地,沒有再靠近那片血潭,只是警惕地觀察著。
那三人似乎早已察覺到他的到來,但又似乎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唯有那名身著華麗宮裝的女子,在陳舟出現時,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了陳舟一番。
然后朱唇輕啟,巧笑嫣然,似乎在自言自語:“沒想到這么多年了,竟還能有人尋到這戮仙之地。”
但她也僅僅是說了這么一句,便轉回頭去,不再理會陳舟。
陳舟不動聲色,在遠處尋了一塊巨石,悄然立于其后,仔細觀察著這三個詭異的存在。
他觀察了很久,發現這三人的垂釣方式都極為古怪。
年輕男子依舊巋然不動,仿佛這片天地間,只有他身前的血潭。
空中懸停一根青竹吊桿,魚線竟是懸在半空,離血潭水面尚有三尺,更不用說魚鉤上空空如也,未掛寸餌。
他就那樣閉目打坐,神游天外,頗有股“姜太公釣魚,愿者上鉤”的感覺。
陳舟觀察了許久。
年輕男子便如同一尊雕塑,紋絲不動,連那懸空的魚線,都不曾晃動分毫。
陶罐內的撞擊聲瞬間一滯,安靜了下去。
而宮裝女子更讓陳舟費解,她似乎把垂釣當成了一種游戲,時不時用足尖在血水里劃出圈圈漣漪。
偶爾還會用五彩飄帶輕點水面,引得潭水波動。
陳舟從未見過這樣的釣魚方式,這能釣上魚來才叫怪事。
至于那中年男子,只是在陳舟踏入此地時,眼皮微抬,隨意瞥了他一眼,便再無動靜,專心致志地盯著自己面前晃動的陶罐。
陳舟瞇起眼睛,他覺得這陶罐有些眼熟。
尸魂宗的弟子,人手都會配備一個煉尸罐,用以溫養煞鬼或尸衛。
這陶罐的形制與煉尸罐有七八分相似,但材質和其上銘刻的符箓卻截然不同。
尸魂宗的煉尸罐多為墳頭土燒制,符文也以鬼道符箓為主,充滿了邪異的兇煞之氣。
而眼前這個陶罐,質地更像是某種骨瓷,溫潤中透著森然,其上銘刻的符箓十分古老,線條繁復,陳舟完全認不出來。
尸魂宗的煉尸罐,陰氣雖重,卻浮于表面,更像是一種工具。
而中年男子的陶罐,卻仿佛是一個活物,它在自主地呼吸。
罐口半浸在血潭中,粘稠的血液正被它一絲絲地吸入。
“咕嘟……咕嘟……”
陶罐內不時傳來劇烈的晃動,仿佛有什么東西急欲破出,卻又被其死死壓制,只能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不耐,頭也不回,只是用手掌重重拍了一下罐身。
“再晃,便煉了你。”
陳舟回想著宮裝女子的話。
戮仙之地……
是指外面那場大戰嗎,妖魔屠戮仙神之地?
這個念頭讓他心中一凜。若真是如此,那這祠堂之內,又是什么所在?
這三人,又是什么身份?
就在陳舟思緒百轉之際,一直嬉戲玩鬧的宮裝女子,手中的釣竿突然猛地一沉,繃得筆直!
“哎呀,有動靜了!”
她面上一喜,原本慵懶的神情瞬間變得專注起來。
宮裝女子素手輕揚,口中念道:“起。”
只見她五彩飄帶化成流光,瞬間纏繞在釣竿之上。
剎那間,五色神光流轉,竟將那沉重的魚獲緩緩地從血潭中拖拽出來。
血潭水面劇烈翻滾,一個血肉模糊的東西被硬生生地拉出了水面。
那東西的體積不大,約莫一人高下,但通體被一層濃郁到化不開的死氣包裹著,隔絕了一切感知。
陳舟運足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扭曲的人形輪廓,根本看不清其具體樣貌。
那東西似乎極不情愿,在半空中瘋狂掙扎,死氣向四周擴散。
“還想跑?”女子輕哼一聲。
五彩飄帶光芒大盛,光滑流轉,將那團血肉死死鎖住,逐漸消失。
飄帶隨之光華內斂,輕飄飄地落回了女子的肩頭。
整個過程兔起鶻落,不過短短十數息。
做完這一切,女子似乎有些累了。
她輕舒一口氣,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將釣竿重新懸停在半空,不再入水。
然后,她轉過頭,隔著遙遠的距離,目光精準地落在了陳舟身上。
“后生仔,看了這么久,可是看出些什么門道了?”女子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笑意。
來了。
陳舟心中一動,知道對方終于要和自己交流了。
這三人都不似尋常邪祟一般,只有殺戮的本能,他們顯然都有著自己的意識和思想,就和自己一樣。
他從巨石后走出,身形坦然,不卑不亢。
陳舟心念急轉,這三人氣息深不可測,卻并無明顯敵意,尤其是這女子,似乎還帶著一點提點后輩的隨意。
他壓下心中的警惕,聲音平穩地回應:“此地玄奧,三位前輩更是深不可測。
“晚輩愚鈍,只看出此地水潭似乎別有洞天,關聯外界,垂釣之物,恐非尋常。”
陳舟避重就輕,沒有詢問對方身份,也沒有表露過多好奇,只是陳述自己的觀察。
女子聞言,輕笑一聲,似乎對陳舟的謹慎和悟性還算滿意。
“你無需如此緊張,我們又不會吃了你。”
她說道:“此地荒蕪已久,平日里除了我們三個老家伙,難得有人能尋來。
“既然你能進這戮仙祠,未被祠外金甲碾碎,亦未被祠內規則排斥,想必身負我神道血脈,算是我道中人。
“我等在此也有些年歲了,難得見到個活人,倒也不算什么大事。”
陳舟面不改色地聽著。
“前輩說,很少有人尋來,那是否意味著,在晚輩之前,也有人造訪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