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潔白的雪地,也染紅了李昭夜的衣擺。
瘋女人倒下了,重重地摔在雪地里,不再動彈。
李昭夜緩緩收劍,看著地上的尸體,眉頭緊鎖,一陣沒來由的心煩。
“師兄,你沒事吧?”女劍修連忙上前。
“沒事。”
李昭夜搖了搖頭,看著地上的尸體,不知為何,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煩躁和刺痛。
這種感覺很奇怪。
“真是晦氣,這瘋婆子每次都來送死。”
“她可以不死,我們卻不行。”
另一名男弟子啐了一口,“走吧師兄,別耽誤了時辰,鬼堡的人都邪性。”
“嗯。”
李昭夜壓下心頭的異樣,帶著受驚的孩子,匆匆御劍離去。
風(fēng)雪依舊。
片刻后,原本空無一人的雪地上,一個身穿業(yè)火黑袍的人影緩緩顯現(xiàn)。
陳舟看著地上那具漸漸被大雪覆蓋的尸體,臉上寫滿了乏味。
“這就是你說的好戲?”
旁邊的雪堆突然動了動,無垢頂著那一頭亂草似的頭發(fā)鉆了出來。
“嘿嘿,這還不夠精彩嗎?”
陳舟點(diǎn)評,“精彩倒說不上,我只感覺北域的瘋子還蠻多的。”
“你一個,她一個,不知道還有沒有更多。”
“誰知道呢。”無垢哈哈大笑,完全不介意被說瘋,“北域這地方,活人活得像鬼,死人死得像笑話。”
正說著。
地上那具已經(jīng)被凍僵的尸體,突然抽搐了一下。
一絲金芒閃過,骨骼摩擦的聲音響起。
在陳舟平靜的注視下,那個被李昭夜一劍穿心的瘋女人,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她胸口的傷口并沒有愈合,甚至能透過那個洞看到后面飄飛的雪花。
但她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撿起地上的殘劍碎片,一瘸一拐地朝著霜雪堡而去。
不死不滅。
“看懂了嗎?”
無垢道:“這就是北域。”
“北域無生,這里沒有生機(jī),也沒有死亡。”
“只要心中的愿還在,只要大愿地藏的局沒破,這里的人,哪怕被砍成肉泥,也能爬起來繼續(xù)演這出荒誕的戲。”
“而大愿,也是一樣的,你破不了他的局,他也是不死的。”
無垢轉(zhuǎn)過頭,那雙藏在亂發(fā)后的眼睛盯著陳舟。
陳舟饒有興致地看著那個遠(yuǎn)去的背影。
“你一直跟著我干嘛?”
“是不是想借我這把最鋒利的刀,去劈開北域的死局?”
“你這人真沒勁。”無垢撇了撇嘴,“我是來超度你這尊大魔頭的。”
陳舟笑了笑,不以為意,“行,我是大魔頭。”
無垢指了指地,“大愿那老禿驢正在地底下睡覺,憋著最后的大宏愿呢。”
“現(xiàn)在的北域,歸那只吞月老狗管。”
“老狗也是個瘋子,明明是妖,卻學(xué)人家開宗立派,建造狼庭,想做人,想修佛。”
“你若想破局,光靠殺是沒用的。”
“你就算把這北域的人殺光了,魂歸大愿,只要愿力不斷,大愿地藏也能再次復(fù)活。”
“你必須找到讓他破功的方法。”
陳舟若有所思。
雖然有些關(guān)鍵還沒想明白,比如為何狼妖,天劍門人會死,但村民,女瘋子,無垢都不死。
但陳舟不怕被無垢利用。
這家伙對北域了如指掌,知道的秘辛比誰都多,不過每次都只說一半,似是而非的,該死的謎語人。
“說到底,能夠不死,還是靠的愿力。”
無垢收起了嬉皮笑臉,正色道,“大愿地藏修眾生相,他把眾生的愿望和自己的金身綁在了一起。”
“你能改變眾生之愿嗎?”
“只要這北域還有一個人信他,愿他,他就立于不敗之地。”
陳舟聞言,卻是笑了。
笑得輕蔑而狂傲。
他輕輕彈了彈業(yè)火千劫上的落雪,身后隱隱有黑色的火焰升騰。
“改變眾生之愿?”
“這有何難。”
“眾生所求,無非是福祿壽喜,無非是免除災(zāi)厄,無非是活得像個人。”
“而本尊恰好專修此道。”
陳舟轉(zhuǎn)過身,大步向著九泉村走去。
無垢既然都這么提醒了,陳舟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做。
風(fēng)雪依舊,九泉村外的一處隱蔽雪窩里。
陳舟并沒有等太久,派出去踩點(diǎn)的幾路人馬便陸陸續(xù)續(xù)回來了。
毒翼凍得直哆嗦,一回來就往陳舟身邊的業(yè)火旁湊,想借著那一絲憎火的余溫烤烤他那幾根剛長出來的毒羽。
素雪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對著陳舟行了一禮。
“大人,看過了。”
“我和毒翼跑了方圓百里的好幾個供奉點(diǎn),天劍門收取的不過是些尋常之物。”
“哦?都有些什么?”陳舟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香燭,紙錢,糙米,還有些自家紡的粗布和干肉。”
素雪搖了搖頭,“北域雖苦寒,物資匱乏,但這點(diǎn)東西對于修仙宗門來說,塞牙縫都不夠,他們收得很少。”
陳舟挑眉:“廉價的供奉,卻換來全力的庇護(hù),天劍門是在做慈善?”
“老祖宗,不僅如此。”
無骸把禪杖往地上一頓,眼眶里的魂火幽幽跳動,“弟子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把這北域外境跑了個遍,全都是這般模樣。”
“全是活死人?”
“對,全是。”無骸語氣肯定。
“不管是砍柴的,種地的,還是剛出生的奶娃娃,身體里都有一根金線吊著命,死不了,但也活不痛快。”
陳舟若有所思。
說著,無骸突然抽了抽鼻骨,雖然他并沒有鼻子。
“老祖宗,弟子有個事兒得去確認(rèn)一下。”
無骸指了指腳下,語氣變得有些興奮,“剛才跑那一圈的時候,弟子聞到了一股讓人懷念的焦臭味。”
“焦臭味?”
“是禍斗,絕對是那只傻狗。”無骸激動得牙齒打架。
“雖然很淡,還混雜在地火的味道里,但咱們白骨觀的護(hù)法神獸,化成灰我都認(rèn)得。”
“傻狗就在這地下深處,似乎被什么東西困住了。”
陳舟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既然是自家丟的狗,那就去找回來。”
“能讓你感興趣的事不多,除了打打殺殺,也就是這神獸了。”
“得令!”無骸興奮地怪叫一聲,“老祖宗您稍候,弟子這就去把傻狗挖出來給您看家護(hù)院。”
說完,無骸直接化作一道白光,眨眼就沒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