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守衛也沒有反抗之力,很快被抹了脖子。
這是石頭第一次殺人,但他的心里除了憤慨,絲毫沒有其他不適情緒。
侮辱神明者,就該殺無赦。
一陣劇烈到仿佛要將肺都咳出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只見倒在地上的劍懷霜因傷勢過重和情緒激動,劇烈咳嗽起來,身體劇烈顫抖,頭上那頂一直遮掩容貌的寬大斗笠,終于被震落,滾到了一邊。
剎那間,原本還圍著尸體咒罵的村民,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看向了劍懷霜。
死人林陰沉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清晰地照亮了他那總是隱藏在斗笠下的頭顱。
他的頭頂,竟然缺失了半邊頭蓋骨!
微微搏動著的的腦組織,就那樣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之中,甚至能看到其中細微的血管和難以理解的復雜紋路!
這驚悚駭人的一幕,沖擊著每一個人的視覺神經!
而劍懷霜自己,對一切卻似乎一無所覺。
他只是艱難地用手背擦去唇邊不斷溢出的鮮血,那雙空洞的眸子望著天空,手臂更加用力地抱緊了懷中沉重的巨劍。
先前那個縈繞在心間的問題,在此刻,伴隨著胸腔的劇痛得到了無比清晰的答案。
后悔嗎?
后悔了。
劍懷霜努力喘息了一陣,艱難地撐起身子,對著周圍面露憂色的村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一絲不茍。
他沒有說話,所有的感激與復雜的心緒,都融入了這一拜之中。
他默默撿起掉落在地的斗笠,仔細拍去上面沾染的塵土,然后,輕輕地將它重新戴在頭上。
重劍做拄,劍懷霜背影寥落,一瘸一拐地向著死人林外走去。
王威說的沒錯,他是劍宗首徒,慶仙將至,他沒有理由游蕩在外。
李寡婦看得心疼,還想上前挽留,卻被紅玲輕輕拉住。
“讓他走吧,李嬸?!奔t玲低聲道,目光深邃,“這是神明的意思。他也有他必須去完成的使命?!?/p>
李寡婦張了張嘴,最終只是重重嘆了口氣,轉身飛快地包好一些肉干和療傷草藥,小跑著追上去,不由分說地塞進劍懷霜手里。
“拿著!路上吃!傷……自己當心!”她語速極快,說完便扭過頭不再看他。
劍懷霜握著那尚帶體溫的布包,微微顫抖,最終只是低聲道:“……多謝?!?/p>
暗處,陳舟對疫鼠吩咐:“拿上石頭的血紋木牌。走,我們跟上去?!?/p>
疫鼠歪頭:“跟上去?看他這副慘樣有什么意思?”
陳舟瞥了瞥王威等人的尸體,嘴角勾起一抹輕微的弧度。
“白玉城給我們死人林送了這么一份大禮,我們不去回禮,豈非失禮?順便看看,這白玉城和劍宗,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搞事嗎,好好好,鼠大爺就喜歡搞事!”
疫鼠身形一晃,黑光流轉間,竟化作一個身著緊身黑色夜行衣的人形。
臉上戴著半張奇異的面具,那面具如同流動的黑色霧氣,遮住了他的上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標志性閃爍著危險紅光的眼眸。
“你居然能化形?”陳舟有些意外。
疫鼠投來一個鄙夷的眼神:“廢話!2階妖魔便能口吐人言,3階可自如變化本體大小,4階便可化出人型!鼠大爺可是5階的魔!懂嗎?”
“那以前也沒見你變過人形?”
“以前為什么要化人形?人修不也會變化術,平時也沒見哪個修士專門化成鼠型到處溜達啊?”疫鼠理直氣壯。
陳舟一時語塞,覺得疫鼠說的很有道理。
兩人不再多言,遠遠綴行劍懷霜身后。
劍懷霜走得極慢,走走停停,并未察覺身后的跟蹤。
直到接近白玉城地界,陳舟敏銳地發現,城外圍聚的流民數量,比起上次石頭和紅玲來時,已然銳減。
人群稀稀拉拉的,有幾個流民躺在草席上,還不時抬頭四處觀望,仿佛在等待什么。
就在城門口,劍懷霜再次被那三個劍宗弟子堵了個正著,他們顯然等候多時,灰白無生氣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
一人直接上前,用力推搡了劍懷霜一把。
劍懷霜傷勢未愈,猝不及防下踉蹌后退,險些摔倒,只能依靠巨劍勉強支撐。
“廢物!”那弟子見他如此不堪,氣焰更盛,唾沫幾乎噴到劍懷霜臉上。
“慶仙日就在眼前,宗門上下忙得腳不沾地,你倒好,玩起失蹤來了?害得我們兄弟因為你監管不力,被師尊重罰,跪了整整一夜的祠堂!”
他越說越氣,抬腳就踹向劍懷霜的小腿骨。
劍懷霜悶哼一聲,身體劇烈一晃,額角瞬間滲出冷汗,但他依舊緊抿著唇,抱著劍,沒有反抗,也沒有出聲。
那是一種近乎麻木的隱忍,仿佛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對待。
“還抱著你這破劍裝什么樣子?現在的你,還配用劍嗎?”為首的弟子見狀,冷笑一聲,竟伸手想去奪他懷中的巨劍。
“為了幾個螻蟻般的凡人,動用那等禁忌之術,結果呢?修為盡廢,變成這副鬼樣子,你說你是不是我劍宗開山以來最大的笑話!”
暗處,陳舟對疫鼠道:“去,幫他一把。”
疫鼠:???
疫鼠:“幫他?對你有什么好處?這大荒世界實力為尊,他自己把實力弄沒的,愚蠢至極!有什么好同情的?”
陳舟笑了笑:“倒沒什么好處?!?/p>
“那你還讓鼠大爺去?!”
“我不同情他?!?/p>
陳舟看著那個在推搡中依舊緊緊抱著劍,沉默隱忍的身影,嘆了口氣道。
“我自認做不到他那樣的事,我是一個投機者,但我敬佩真正的殉道者。善良需要代價,這是他自己的選擇,結果自然也需要他自己承擔?!?/p>
他頓了頓,又摸出一個小藥瓶,“去吧,順便把這兩顆丹藥帶給他。實力為尊,現在我有能力不是嗎,我只是希望,無論何時,殉道者都不要后悔自己曾經的選擇?!?/p>
疫鼠盯著陳舟看了半晌,猩紅的眸子里光芒閃爍,似乎想從這邪祟臉上看出些什么。
最后,他悶悶地留下一句:“怪啊,你這邪祟,真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