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那道視線充滿侵略性,像是粗糲的砂石,仿佛真的能觸碰到她一樣,慢慢地舔過了她的脊椎。
季池予被看得毛骨悚然,連呼吸都掐滅在喉嚨里。
她僵直在原地,生怕一個多余的動作,就會被視為挑釁,激起對方的攻擊意圖。
然而,還不等她找到目光的源頭,一道黑影便猛地撲了過來。
天旋地轉間,季池予只覺得后背砸得生痛。
她整個人都被牢牢壓制住,完全沒有掙扎的余地,甚至聽到了自己脆弱的頸椎在尖叫抗議。
季池予退無可退,只能忍著痛,迅速抬起頭觀察情況。
卻正撞入一對猩紅的眼中。
有那么很短暫的一瞬間,季池予覺得,自己是看到了一頭美麗的野獸。
黑發凌亂如鴉羽,本該一絲不茍、講究到每一個細節的西裝馬甲三件套,也被憑本能行動的年輕Alpha,不耐煩地扯開束縛,露出線條漂亮的頸脖和鎖骨。
有種危險但蠱惑人心的魅力。
但季池予不確定,這是不是因為致命處被完全掌控在他人手中,被強制心跳加速帶來的錯覺。
——她被這頭野獸扼住了喉嚨。
季池予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異常得高,呼吸急促,眼神渙散,吻合信息素失控的全部癥狀。
說明這個人已經失去了理性。
但和大多數Alpha急于宣.泄.暴.力的狂熱狀態不同,那對猩紅的眼睛里,是居高臨下的審視。
被扣著手腕、強行按在地上,因為恐懼,季池予的呼吸和心跳都在不受控地加速。
可她還是強迫自己放松了肌肉,擺出更為溫馴臣服的姿態。
像個被捕獲的Omega那樣。
“……我是來幫你的。”
信息素失控的Alpha,雖然幾乎失去理智,聽不太懂人話,但就像真正的野獸一樣,對情緒也會變得更為敏.感。
指尖用力掐進掌心里,季池予彎起眼睛。
她把面前的人,想象成了年少版的季遲青去哄,聲音盡量輕緩溫和,就連停留在花瓣上的蝴蝶都不會被驚擾到。
可年輕的Alpha歪了歪頭,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這邊。
像是按住了小老鼠尾巴的貓科動物,正在考慮,要不要把她這個擅自闖進來的入侵者給拍死。
沒有回應。
空氣靜得像是結了冰。
季池予臉上的笑容也開始難以維系。
她身上的Omega信息素到底還殘留了多少?為什么Alpha會猶豫這么久?難道不應該直接撲過來想要標記她嗎?是哪里出了問題?
——她會被殺死在這里嗎?
心臟在狂跳,甚至跳得胸腔發麻,連指尖都開始變得僵硬不受控。
季池予用力咬了下舌尖,靠疼痛找回身體的支配權后,悄悄用頂開了抑制劑的針帽,決定賭一把。
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殘存的Omega信息素只會隨著時間越來越淡。
雖然只有扎在后頸的腺體上,抑制劑才能發揮最大的效用,但現在情況緊急,賭一賭總比等死強。
季池予看向那只僅憑單手,就按住了自己兩只手腕的左手。
像是廣告里會出現的那種完美模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藍綠色的血管蟄伏在肌膚下,顯得清瘦又不失力量感。
一看就是很適合被扎上一針的好苗子。
她張了張口,打算隨便發出點什么聲音,轉移開Alpha的注意力,再趁機進行注.射。
可季池予還沒來得及這樣做,原本一直居高臨下俯視她的Alpha,卻忽然俯.下.身來。
那張無可挑剔的臉,一下子被拉近到咫尺之間。
季池予幾乎看清了睫毛落下的細小陰影。
因為Alpha的目標非常明確,是喉嚨,她下意識以為自己會被野獸咬穿。
但皮肉被撕咬的疼痛,卻遲遲沒有傳來。
反而是仿佛被舔舐過的濕.軟觸感。
季池予錯愕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低下頭、正埋在她頸間的Alpha。
她看不見Alpha在做什么,只知道柔軟的黑發蹭在肌膚上,混雜著太近的吐息,泛起涼意和微癢交織的危機感,如芒刺背。
既不撕咬獵物,也沒有試圖標記。
如同含住獵物的獠牙、懸在頭頂的一把刀,將落未落,更叫人頭皮發麻。
——他到底在做什么?
唯獨沒有設想過這種可能性,季池予有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而Alpha仍在專心嗅聞他的獵物。
他在確認一件事。
頸側是人體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只隔著薄薄的一層肌膚,就是足以致命的大動脈。
以Alpha敏銳的五感,在貼近之后,他甚至能聽見血液流動的聲音。
因恐懼而極速加快的心跳,也讓獵物身上的氣息愈發濃郁。
不是讓他煩躁的Alpha,不是渾濁寡淡的Beta,更不是甜膩過了頭的Omega。
——很干凈,無論哪里都只有他一個人的信息素。
只憑最原始的本能行動的Alpha,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這的確是屬于他的東西。
是安全的、可以信賴的存在。
但還不夠。
忍不住用臉頰廝磨著柔軟的頸側,Alpha的神態親昵而饜足,又順勢去尋找獵物的后頸。
那是腺體的位置。
他需要用力咬開藏起腺體的皮肉。
就像咬開甜蜜多汁的果實一樣,在肆意索取的同時,也用自己的信息素,將腺體重新滿滿地灌得飽脹。
這樣才能留下最深刻的味道,將這個人徹底標記成專屬物。
對“自己的東西”毫不設防,此時此刻的Alpha,態度近乎溫柔,終于肯松開了鐵箍般的束縛。
季池予感覺到后頸在被慢慢舔舐。
唇舌帶來的柔軟觸感,留下了屬于另一個人的陌生溫度,也帶著一點隱晦的撫慰意味。
既像是小獸在表達親近和喜愛,又像是掠食者在大快朵頤之前,最后展露仁慈的餐桌禮儀。
機會來了。季池予屏住呼吸。
將抑制劑藏在指縫里,她試探性地抬起手,慢慢攀上對方的肩背,做好了隨時被攻擊的準備。
對于ABO世界的人來說,腺體是不亞于心臟的致命處,平時連旁人多看兩眼,都能涉險挑釁或者性.騷.擾。
可Alpha卻在僅僅遲疑了一兩秒之后,就放任了這樣的試探。
他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懷里獵物的臉頰,甚至主動迎合了這個宛如擁抱一般的姿勢。
這樣近的距離下,季池予能聽見對方胸膛隱約傳來的震動。
像大型貓科動物在表達愉快時的振幅。
而她的雙手,也終于在默許下,環扣到Alpha的后頸上。
季池予當機立斷,反手就將針.頭刺入了腺體,把注射器一口氣推到最底!
整個過程連一秒鐘都沒有用到。
當然,她也看見了Alpha露出痛色的眼睛——應該不只是因為針.頭.注.射的輕微疼痛。
怎么搞得她才像是壞人一樣?季池予莫名有了一瞬的心虛。
但背上剛才被摔出來的傷,又立刻提醒了她:她面前可不是什么無辜的受害人,而是有一伙綁架犯手下的危險分子。
扔開已經空了的抑制劑,季池予優先護住最脆弱的頭頸。
骨頭斷了,還可以去醫院再接;腦袋要是被砸個窟窿出來,以她的地球人體質,估計撐不到去醫院,就會被調頭送去殯儀館。
她做好了被狠狠報復的準備。
可Alpha卻沒有收緊扼住獵物脖子的指尖,而是露出尖銳的犬齒,如同故意懲罰一般,在腺體的位置用力咬下。
“嘶!”季池予瞬間疼出眼淚。
但疼痛之余,她的第一反應,竟是想起了當初考試背過的知識點。
說是Alpha的犬齒會分泌出一種刺激神經、讓人感到迷.幻.快.樂的成分,會讓被標記的Beta和Omega都很爽,是非常愉快的體驗。
當初熬夜背書的季池予震怒:又把地球人騙進來殺是吧!這跟走在路上被狗咬了一口有什么區別?!
她不敢亂掙扎,怕會把傷口二次撕裂,但實在痛極了,又忍不住開始抓狂。
季池予從不是個擅長吃苦的人。
偶爾吃吃生活的虧還行,但有那么一個保.護.欲和控.制.欲都過度的弟弟在,她也幾乎沒什么吃苦的機會,更別說是習慣忍耐疼痛了。
季池予向來怕痛。
就這么惡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她突然做了個違背地球人祖宗的決定——
季池予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