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今天先忍耐一下,等到了林城,我們買幾輛馬車。”謝知淵對陸婆婆說。
崎嶇的山路上,一輛破牛車被護在一眾人中間,看起來有些奇怪。破牛車是村里唯一一輛車,謝知淵花了十兩銀子買來的。此刻牛車上坐著陸婆婆、陳氏、柳氏、陸云溪四人。
至于陸云霄三兄弟,牛車坐不下,他們去學騎馬了,半天下來,也學得有模有樣。
“不要緊,我受得住。”陸婆婆擺手道。
“咱們要進城嗎?現在城里安全不安全?”陸云霄打馬過來,皺眉問。
“現在北邊到底是何情況?”陸云霆也過來問。他們這里就是京城北部,晉國腹地。
“驍王攻下了京都,率先稱帝。南邊大半領土都是我們的了。北邊,晉帝投降,如今被禁在京中,陛下已經派出三路大軍攻打北部,想來不用多久,就能拿下北部。”謝知淵回。驍王就是陸天廣以前的稱號。
“北邊挺大的,民風彪悍,能拿下嗎?”陳氏問。
“肯定能啊。晉朝本就氣數已盡,現在我們有晉帝在手,拿下北邊,如探囊取物一般。”謝珩說完,似有些遺憾。這可是建功立業的最好時機,大軍一過,如風卷殘云。
他只恨自己資歷不夠,不能領兵前去。他小叔倒是可以去的,誰想到卻別陛下派來做這個差事。他都替他小叔不值,以前什么都沒有的時候,那些硬仗都是他小叔打的,現在桃子熟了,摘桃子的人卻變了。
謝知淵掃了謝珩一眼,示意他噤聲,陛下讓他來,是信任他。況且,他也不需要那些戰功。
謝珩縮了縮脖子,他不要,他想要啊。
“也就是說,這路上不安全?”陸云霄追問。
“確實要小心一些,或許會遇上一些逃兵。還有就是盡量少去城鎮,晉國雖要亡了,可也有一些忠烈之人,若是為我們的身份曝光,就麻煩了。等遇見北伐的大軍,我們就該安全了。”謝知淵解釋道。
“那明天我們還去林城?”陳氏問。
“一路上路途遙遠,必須要準備些東西。”謝知淵回。
眾人明白,又問謝知淵各種問題,慢慢對現在的情況有了了解,只盼著快快平安到京城。
傍晚,眾人決定在一條小溪邊歇息。
陸婆婆年紀大了,停下便躺在牛車上歇息,陳氏則心情不錯地看著侍從埋鍋煮飯。剛才她旁敲側擊,從謝知淵那里打聽到陸天廣這些年在外面沒找其它女人,總算他還有良心。
閑了,就有其它心情了,她發現陸云溪在往左邊看,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謝知淵跟謝珩兩個人拎著幾只山雞兔子回來,謝知淵身量略高些,頭發高高束起,穿一身青衣,更顯身材頎長。
謝珩與他有六七分相似,也是少年俊逸,就是年紀小了些,不夠穩重。
陳氏立刻有了想法,她拿一壺水到陸云溪身邊,低聲問,“云溪,你覺得謝知淵如何?”她早想給陸云溪物色一門婚事了,十六歲,可不小了。再晚點,好男人都被別人搶走了。
只可惜村里那些人,她都看不上,更別說她的云溪了。
這謝家叔侄,可正經不錯。尤其謝知淵,這一路上,她觀他行動說話,都是出挑的。
陸云溪在想別的事,就順嘴回應,“挺好的。”
“你也覺得好?”陳氏喜不自禁。
“嗯。”陸云溪應完,感覺不對,看向陳氏,她不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吧?
“那我幫你問問,看他成親了沒有。”陳氏道。只要沒成親,他就是她的女婿了!
陸云溪都驚了,她真是這個意思,可別啊!“娘,他挺好的,但我跟他不合適。”她急忙道。
“怎么不合適?”陳氏不解。
“就是,就是……”陸云溪當然不能說出原委,憋了一陣兒,道,“我不喜歡他,對他沒感覺。”
“這么好的人,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陳氏惋惜。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陸云溪堅持。
陳氏見陸云溪不似說假,只能感嘆陸云溪跟謝知淵沒有緣分了。但大的不行,“那你覺得謝珩怎么樣?”她心中又升起希望。謝珩其實也不算小了,跟陸云溪一個年紀,兩個人或許有話題。
“娘……”陸云溪無奈,能別給她塞男人嗎?她還小呢,“二哥還沒娶親呢!”知道勸也沒用,她只能轉移陳氏的注意力。
這戳中了陳氏的心事,陸云霆的婚事也是老大難,給他說這個不同意,說那個也不同意,也不知道他想要個什么樣的。對了,到了京都,或許有合適的。
他們倆的說話聲音不大,別人或許沒聽見,可謝知淵跟謝珩都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聽見陳氏說陸云溪跟謝知淵的事,兩個人沒什么反應,等聽見陳氏問陸云溪謝珩怎么樣,謝珩的臉頓時紅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惱的。
陸云溪不想再聽陳氏說那些,來到小溪邊。
兔子跟野雞烤上,旁邊的鍋里煮上飯,晚飯就是這些了。
陸云溪又看見小溪里的螺螄,決定晚上加道菜。
“陸云川,陸云川。”她喊。
陸云川還在練習騎馬,馬啊,對他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就跟現代的跑車一樣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以前家里沒有,他只能想想自己騎在馬上威風凜凜的模樣,現在有了機會,他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馬上。
“叫三哥,什么陸云川。”陸云川打馬過來,對陸云溪哼道。
陸云溪才不管他,她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
“我想吃螺螄。”她指著小溪里的青色小東西道。
“那東西,有什么好吃的。”陸云川嫌棄,他們這里,并沒有吃螺螄的習慣。小小一點,全是殼,能吃嗎?
“我想吃,好吃的。”陸云溪軟聲道。其實這小溪不深,若是無人,陸云溪自己就下去摸了,現在只能叫陸云川來。
陸云川沒辦法,下馬幫她摸螺螄。誰叫陸云溪最小,又是妹妹呢,他不疼她疼誰!
旁邊謝知淵注意到這邊的情形,想派人幫陸云川,陸云川卻制止了,還是他自己來。
于是,未來的三皇子,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赤著腳一顆一顆的給陸云溪摸螺螄。
陸云溪在岸邊看著,不時給他加油鼓勁,夕陽斜照,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螺螄的生長十分依賴水質,像這種人跡罕至的山間小溪,溪水清澈甘甜,這里長得螺螄也最為鮮美。
陸云溪其實想吃炒螺螄,可奈何沒有孜然辣椒,只能做螺螄湯。
螺螄湯可能吃過的人不多,大家吃得比較多的是螺螄粉,用螺螄做湯底,里面加入酸筍、木耳、酸豆角等調味,酸辣鮮美。螺螄粉的酸臭味,也來自于里面的酸筍等東西,鮮味則來自螺螄,可見其味道。
螺螄加鹽,讓它吐掉肚中的泥沙,再斬掉尾部,就可以做湯了。
螺螄大骨湯,湯中極品,真可以鮮掉人的眉毛。
現在沒有大骨,陸云溪用了些雞肉替代,不一時,空氣中便滿是獨屬于貝類的鮮美味道。
“好香啊!”陸云川圍著那鍋湯不停打轉,急得抓耳撓腮,嘴里還說著,“妹,以前怎么沒見你做個這個湯?”要是早知道螺螄這么好吃,他早就去抓了。
陸云溪也是剛恢復現代的記憶不是,但卻不能說,只道,“有螺螄,沒有鹽,能好吃?”這次他們吃得鹽,可是謝知淵帶來的。
“也是。”陸云川特別好哄,或者他的心思全在那鍋湯上,便沒再問陸云溪。
說起鹽,陸云霆對謝知淵說,“北邊缺鹽缺的厲害,有的地方一斗鹽能賣到五百文,有些地方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鹽,百姓苦不堪言。可有解決之法?”
“等收復北邊,南鹽北運,情況應該會有好轉。”謝知淵這一路走來,也知道北邊沒鹽的苦,回道。
“鹽還是太貴了。”陳氏感嘆。她管家事,以前沒戰亂的時候,買一次鹽也肉疼,何況現在。
眾人沉默,鹽貴自然有貴的道理。
“現在南邊的鹽主要產自哪里?還有,北邊就一點鹽沒有嗎?”陸云溪忽然問。
這件事只有謝知淵知道,“那邊主要是海鹽,海水晾曬以后可以制成食鹽。但咱們永晟國沿海的領域并不多,適合晾曬食鹽的地方就更少了。鹽、鐵都是關系到國家命脈的東西,若是向其它國購買,也很困難。
北邊也不是沒有產過食鹽,《北陵記》中記載,陵城附近曾有鹽井,可以打上鹵水,制成食鹽。可是后來鹵水越來越稀薄,最后更是一滴也沒有,那些鹽井就廢棄了。”
陸云溪卻聽得心中一動,陵城,以前是有井鹽的。
井鹽就是打一眼井,將地下的鹵水取上來熬制成的鹽。而地下鹵水的形成有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數億年前,海水或者含有鹽的湖水蒸發形成鹵水,第二階段,隨著地質的封存和遷移,這些鹵水被封存到地下,形成鹵水層。
由此可以看出,鹵水層只要存在,必定是大量的,就像四川的鹽井,從秦國開采到現代都沒開采完,陵城的鹽井怎么會干枯?可能是開采技術不行,淺層鹵水沒了,或者根本沒開采對地方。而這兩種,只要她去看,都能解決。
到時陵城必定能生產出大量食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