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旋轉(zhuǎn)木馬
東京都,澀谷區(qū),惠比壽。
7月,天氣炎熱。
一處用以出租的三層公寓樓,三樓最里面的一間小公寓,傳出女孩子嘻嘻哈哈笑鬧的聲音。
女孩軟軟的童音說著什么,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成年女性輕柔的嗓音,“淑惠,不要著急,來得及。”
又一個女孩的聲音,“淑惠,記住はは(媽媽)的話了嗎?”
“はは說的什么話?”小女孩迷糊的問。
“淑惠大笨蛋!はは說要你緊緊拉住あね(姐姐)的手,不然你就會丟了!”第三個小女孩的聲音。
名叫淑惠的小女孩愣住。
“理惠,別嚇唬你妹妹。”
理惠嘻嘻一笑,“媽媽,你帶著淑惠,我和あね要去撈金魚。”
淑惠忙說:“我也要撈金魚!”
“不行不行,你速度太慢。”
“可是……我也想玩。”
“好好,讓百惠也帶你一起。”母親耐心的哄著淑惠。
理惠對妹妹做了個鬼臉。
*
這是一間只有14畳(疊,榻榻米)大小的臥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母女四人睡在一處,目前倒也夠住。
母親正子,28歲半。
長女百惠,8歲半。
次女理惠,5歲半。
三女淑惠,2歲半。
百惠已經(jīng)穿好了深色的金魚花火浴衣,拿起榻榻米上疊放的整整齊齊的一件浴衣,“淑惠,過來。”
正子正在為理惠穿浴衣,是一件足有九成新的藍(lán)色底櫻花浴衣。
“這是姐姐去年的浴衣,她只穿過幾次。你個子高,已經(jīng)能穿了。對不起呀,理惠,媽媽做不到每年都給你們買新浴衣。”
媽媽溫柔又小心,理惠笑著說:“媽媽,沒關(guān)系的,這件浴衣很好看,我很喜歡。”家里孩子多就是這樣的,新老大、舊老二,縫縫補(bǔ)補(bǔ)是老三。
淑惠的浴衣也是姐姐們穿過的,已經(jīng)洗的有些泛白了,上面的圖案是紅底菊花紋樣。
為了省事,正子給三個女兒都剪了短發(fā),不用編發(fā)辮,早上上學(xué)的時候隨便梳順頭發(fā)就好。
小小的淑惠滿臉笑容,跟百惠有說有笑:花火祭一定好好玩!她想吃棉花糖,還要去撈金魚!撈金魚一定很好玩!
“理惠想玩什么呢?”正子柔聲細(xì)語的問。
“撈金魚,看煙花。”
“不看跳舞嗎?”夏日祭通常會有傳統(tǒng)祭祀舞蹈表演,很受歡迎。
“盆踴り嗎?”
“沒準(zhǔn)是呢。”
“不太想看。”理惠搖頭。
正子有點(diǎn)發(fā)愁,“要吃點(diǎn)什么嗎?”
“章魚小丸子。”
“好,給你們一人買一份。”
“還有刨冰,要巧克力的。”
“這可不能給你們一人一份,買兩份,你和淑惠一起吃一份。”
“淑惠可以少吃一點(diǎn),她還小。”
淑惠聽到了,馬上可憐兮兮的看著姐姐,“姐姐,理惠姐是個大饞貓。”
“你還小,別吃太多刨冰。”
“我要吃這么多。”淑惠用手比劃了一下,表示“很多很多”。
*
窗外是夕陽的最后余暉,為遙遠(yuǎn)天幕上的云朵染上了一層金紅色的鑲邊。
理惠想著,這不過是又一個普普通通的日子,生活平淡又乏味。對于一個還在上幼兒園的孩子來說,暑假的意義就是整天都可以玩。媽媽其實(shí)還非常年輕,卻有了三個孩子,一周有六天需要工作,暑假在家,只有姐姐百惠可以照顧她和淑惠。
主要是照顧淑惠,她不用別人照顧。
5歲半的孩子能做什么?可以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服穿鞋子,下樓到附近的小公園跟別的孩子一起玩。
真讓人煩惱呀,為什么還是個小孩子呢?一想到不遠(yuǎn)的將來她還要上學(xué),她就兩眼一黑:不了不了,學(xué)習(xí)使人頭禿。
*
夜幕降臨,路燈漸次亮起,散發(fā)著暖黃的光芒,在路面上投射出一團(tuán)團(tuán)光圈。
媽媽正子手里牽著淑惠,小小的淑惠快樂的挪動小短腿,對夏日祭滿是憧憬。
百惠拉著理惠的手,走在媽媽前面。
“到了廣場一定不能松開姐姐的手,知道嗎?”
理惠乖巧點(diǎn)頭,“知道。”
“一定要小心不要走丟了。如果找不到媽媽和姐姐要怎么樣?”
“找警察。”
“媽媽叫什么名字?”
“山口正子。”
“你叫什么名字?”
“山口理惠。”
盡管問題很弱智,但這就是一個5歲半的孩子能理解的問題,理惠并沒有感到不耐煩。
*
夏日祭真的很愉快!
到處都是人,穿著漂亮浴衣的男女老少,孩子很多,不過在理惠眼中,跟她同樣身高的孩子都只是小屁孩,一點(diǎn)都不想跟他們玩。
緊緊拉住姐姐的手,姐姐是個很負(fù)責(zé)任的姐姐,帶她先去撈金魚。
“要早一點(diǎn)去噢,不能等到最后才去,不然金魚就會被別人撈完了。剩下的金魚越少就越難撈到。”百惠很有經(jīng)驗(yàn)的說。
很有道理呢。理惠點(diǎn)頭。
已經(jīng)有很多孩子在撈金魚了,10只紙撈網(wǎng)要150円,百惠從零錢包里拿出一枚100円、一枚50円,遞給小販。小販給了她10只紙撈網(wǎng),問她要不要買魚缸,一只魚缸100円,再送2只紙撈網(wǎng)。
玻璃魚缸小小一只,也就只比百惠拳頭大一點(diǎn),用麻繩栓了繩子,可以拎在手里。
百惠看著妹妹,“要魚缸嗎?”
理惠想了想,點(diǎn)點(diǎn)頭,“要。”仰著頭對小販甜甜一笑,“大叔,可以再多送兩只撈網(wǎng)嗎?”
大叔笑著說:“哎呀,這么可愛的小妹妹,那就多送兩只好啦。”
*
理惠自信滿滿,坐在魚池旁邊。百惠站在妹妹身后,拎著魚缸,遞給她一只紙撈網(wǎng)。
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沉著的理惠并沒有盲目的立即下手撈魚,紙撈網(wǎng)經(jīng)不起水泡,頂多下水兩三次就會破損,所以要速戰(zhàn)速決。
魚池里放了數(shù)百條金魚,大多是金紅色和紅色,還有一些白色和花斑色,品種倒是挺多的,有獅子頭、燕尾、龍睛、珍珠,花色和體型都很豐富。
一旁的孩子們都在大呼小叫,金魚也在人聲中咻忽來去,游得飛快。
真不好下手呢。
理惠觀察了幾分鐘,終于出手了!
紙撈網(wǎng)輕得似乎沒有重量,提前預(yù)判了金魚的走向,手指一旦感知到重量,立即將撈網(wǎng)挑起,一條金紅色的燕尾活蹦亂跳的落在她的浴衣下擺上。
好高興!
成功就是這么快樂!
百惠笑瞇瞇的幫她捧起金魚放進(jìn)魚缸,魚缸里有半缸水,小金魚在魚缸里游動,好可愛呀。
“理惠一級棒!”姐姐摸了摸理惠的小腦袋,自家的妹妹就是這么棒棒!
*
正子帶著小淑惠找到長女,小魚缸里已經(jīng)有3條顏色各異的金魚了。
淑惠崇拜的瞪大眼睛,“すごい!”太厲害了吧!
“媽媽!”百惠高興的舉起小魚缸,“快看!理惠真厲害!”
正子微笑著摸了摸理惠的小腦袋,“好厲害呀,我的理惠真是能干。”
淑惠著急,“我也要撈金魚!”
理惠站起來,十分慷慨,“還有幾只撈網(wǎng),給你玩。”她用了8只撈網(wǎng),撈起3條金魚,成功率約為40%,已經(jīng)很高了。她也玩夠了,現(xiàn)在要去玩別的游戲啦!
百惠將魚缸遞給媽媽,“媽媽,幫我們拿一下魚缸。”
“錢夠嗎?”正子接過魚缸。
“大概夠的。”
正子又給了她4枚50円的硬幣,“你們?nèi)ネ嫘D(zhuǎn)木馬吧,就在那邊。小心!一定看好理惠。”
百惠老成的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吧,媽媽。”
*
玩了旋轉(zhuǎn)木馬,理惠非常喜歡旋轉(zhuǎn)木馬,以前就從不厭倦,現(xiàn)在也是。
和姐姐百惠搶著占據(jù)了兩匹緊挨著的木馬,木馬開始旋轉(zhuǎn),音樂聲和孩子們的歡笑聲,是美好的獨(dú)屬于夏日的場景。
玩過旋轉(zhuǎn)木馬,又去買了刨冰。理惠要了巧克力口味,百惠要了莓果口味。巧克力是姐妹倆都喜歡的口味,莓果口味則是“夏日限定”。
刨冰機(jī)“咔哧咔哧”的運(yùn)轉(zhuǎn),到處人聲鼎沸,真熱鬧呀。
恰在此時,夜空中忽然迸放盛大的煙火,連綿不斷的響聲,吸引成千上萬人抬頭,仰望星空。
百惠拉住理惠的手,姐妹倆也抬頭看煙花:金色的煙花在夜幕中盛放,光芒萬丈,光彩奪目。
“真美呀!”姐妹倆幾乎同時說。
*
回家路上,淑惠已經(jīng)累得睡著了。正子背著淑惠,百惠牽著理惠走在前面。
“理惠,困了嗎?”
“困了。媽媽,想睡覺。”
唉,這具小孩子的身體真是不爭氣!居然不到9點(diǎn)就困了。
“就快到家了。出汗了嗎?百惠?理惠?回家要不要洗一洗?”
“出汗了。理惠一身汗,我也是。”
回家后,正子先將淑惠放在沒有鋪床的臥室里,燒了一壺?zé)崴媚就敖恿税胪八瑑哆M(jìn)熱水,讓兩個大女兒先擦洗一番。
趁孩子們在洗手間里,正子先鋪了床。
百惠為妹妹擦洗了一番,“明天媽媽休息,帶我們?nèi)ュX湯洗澡。”
理惠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點(diǎn)點(diǎn)頭,“好呀。這次我們可以要一間大浴盆嗎?”日本人喜歡泡澡,除了很多人共用的大浴池,還有大小不等的隔間,里面是大小不一的浴盆或者說浴缸,就像《千與千尋》里那種。
“好,可以問問媽媽。”
妹妹的小身體軟不叮當(dāng)?shù)模悬c(diǎn)瘦,百惠覺得理惠吃的太少了。給她擦洗過之后,用干毛巾擦干身體,再為她穿上棉布的短袖套頭衫和寬松的短褲,就算是睡衣了。
小孩子的衣服要好穿好脫,這樣才方便。
*
躺在松軟的褥子上,理惠很快睡著。
她做了個夢,不,是做了好幾個主題不同的夢,但等她醒來,就把這些夢全給忘記了。
饑腸轆轆的醒來,聞到了什么?雞蛋與植物油脂混合激發(fā)出的香氣,和……橙子的甜酸香氣,勾得她饞蟲發(fā)作,立即坐起來。
“媽媽!早上吃什么?”
“早上?”百惠笑吟吟的探出腦袋,“都快要中午啦!小懶蟲!”
“好餓!要吃飯!”
“百惠,去幫妹妹收被子。”
“是!”
有姐姐真好!
*
理惠的早餐是一整只橙子,一只煎蛋,兩只小小的牛奶饅頭。
“別吃太多,很快就吃午飯了。”正子開始準(zhǔn)備午飯。
百惠則笑吟吟的揉了揉兩個妹妹的小腦袋。
淑惠也剛起床,還一臉迷糊呢。看來昨晚把她累壞了,平時淑惠早上不到7點(diǎn)就醒了。
午飯12點(diǎn)半,吃過飯,正子睡了午覺,并且要求三個過于活力充沛的孩子也要睡午覺。
理惠不太喜歡睡午覺,等媽媽睡著后,她偷偷摸摸起床,開門出去。
午后,公寓樓附近的樹木上有蟬鳴聲,熱浪濤濤,空氣中帶著雨水的濕氣,大概快要下雨了。
這一片算是平民區(qū),放眼望去,都是差不多的公寓樓,居住情況不好不壞,居民不好不壞,大多都是東京的工薪一族。
正子在附近的大超市工作,兩班倒,每天工作時間7小時,周一休息,薪水不算高,夠母子四人生活。清貧,但不到窮困。
家庭情況其實(shí)蠻……一言難盡的,三個女孩都跟母親姓山口,外祖母早早去世,外祖父帶著兩個女兒鶴子、正子生活。鶴子阿姨比媽媽正子大5歲,前幾年才結(jié)婚,婚后改了夫姓,叫什么藤原。這個姓她知道,藤原算是日本古老姓氏,早先只有貴族有姓氏,皇室和平民都沒有姓氏。現(xiàn)在普通人姓藤原的也很多。
以山口家的家世,不太可能跟貴族后裔藤原氏結(jié)為姻親啦。
女孩子們都跟母親姓,淑惠太小還不懂,姐姐百惠似乎也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只有理惠意識到了,這說明她們的父親沒有跟母親結(jié)婚。否則,以日本的傳統(tǒng),正子會改為夫姓,孩子們也不會姓山口。
無所謂啦,有沒有這么個生物父親根本是無所謂的事情。
理惠下了樓,附近的小公園早有一群孩子熱熱鬧鬧的玩耍著。
孩子們的年齡不等,在經(jīng)濟(jì)繁榮的60年代,也無人擔(dān)憂孩子們在附近的公園里玩耍會有什么事情,小公園周圍看不到成年人的身影。
“理惠!”一個男孩騎著兒童自行車,魯莽的停在她面前,“你要學(xué)自行車嗎?我爸爸才給我買了新車。喂,你,去把那輛粉紅色的自行車推來!”
“哎呀,雅治,別帶小女孩玩。”另一個男孩也停在她面前。嘴里這么說,卻伸手推了一個又瘦又膽怯的男孩,“快去!把雅治給理惠準(zhǔn)備的自行車推來。”
雅治也就是個6歲的男孩,穿著海魂衫、卡其布短褲、鏤空透氣皮涼鞋,一臉神氣活現(xiàn)。另一個男孩叫亮,剛滿7歲,已經(jīng)上小學(xué)了——日本所有大中小學(xué)都是4月開學(xué),這一點(diǎn)倒是不跟美國爸爸學(xué)習(xí)。
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理惠,你姐姐怎么沒有下來?”
“愛菜姐姐,我姐姐在午睡。”是雅治的姐姐,跟百惠在同一所小學(xué)上學(xué),同級不同班。
膽怯男孩推來那輛粉紅色的兒童自行車,這輛自行車已經(jīng)經(jīng)過愛菜、雅治姐弟倆的摧殘,早先是掉了漆的斑駁的深藍(lán)色,現(xiàn)在重新漆成了嬌嫩的櫻花粉色,是刻板印象中女孩子喜歡的顏色沒錯了。
雅治家要富裕一些,可以給孩子買自行車。理惠感受到正處于經(jīng)濟(jì)上行期的日本普通民眾的購買能力。愛菜、雅治姐弟倆的穿著也比山口三姐妹要好,他們總是穿著新衣和新鞋子。
膽怯男孩叫和彥,一直被亮和雅治欺負(fù),一個小群體里總是這樣,有孩子王,必定會有受氣包。
但亮和雅治也只是6、7歲的孩子,也沒有太壞,頂多只是叫和彥跑個腿,或是嘲笑他幾句,沒有動手揍過他。
男孩子之間的打打鬧鬧是不可避免的,在男孩們看來,打打鬧鬧根本不叫“欺負(fù)人”。
*
出乎雅治和亮的意料,理惠學(xué)自行車的速度快到驚人!
先是亮扶著自行車籠頭和后座,信誓旦旦的說他父親就是這么教他學(xué)自行車的。7歲的孩子也是屁也不懂,只懂照葫蘆畫瓢。
學(xué)自行車有什么難的?一點(diǎn)也不難!
理惠的身高在5歲半的孩子來說算是比較高了,跟6歲的雅治差不多高。腿也長,因此可以像大孩子騎車那樣,很是瀟灑的用腿撐著自行車。
幾個孩子很快組成了一支自行車隊(duì),在小公園里繞了幾圈,隨后,亮帶頭騎出小公園。
真好呀!
理惠感受到了身為孩子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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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回到小公園,百惠也來了,正跟愛菜在一起玩跳皮筋。
亮停下來,以一種羨慕的語氣說:“百惠真漂亮呀。”
嗯?你一個7歲的孩子,知道什么是“漂亮”嗎?
雅治也說:“百惠姐姐要是我的另一個姐姐就好了。”
理惠翻了個白眼,用力一推雅治,“走開!百惠是我的姐姐,你做夢吧!”
*
和姐姐回了家,正子收拾換洗衣服,催著她們出門,去了錢湯。
在家里隨便擦洗一下倒是可以的,但要好好洗(泡)個澡,還是去錢湯舒服。
正子今天要了一間單間,里面是一只圓形木浴盆,要比平時多花100円。三個女兒都還小,平時只需要買3張兒童票。
百惠給淑惠脫了衣服,理惠自己脫衣服。
正子先給淑惠好好搓洗了一番,接著是理惠,最后是百惠。
給三個滑不溜溜的孩子搓洗好了,正子也累得休息了好一會兒,正準(zhǔn)備進(jìn)浴盆泡著,忽然,浴室的門被人推開了。
這種事情極為少有,因此山口母女都很吃驚的看著門口。
一個富態(tài)的中年婦女站在門口,倨傲的上下打量正子。
渾身**的正子非常難堪:那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打量,在一個女人身無片縷遮身的時候闖入,以一種輕蔑的神情打量她的身體。
她惱怒的說:“你想干什么?!”
中年婦女輕蔑的說:“你也不怎么樣嘛!”
理惠本能覺得她倆的對話很不對勁:她們……認(rèn)識?
一旁的百惠已經(jīng)憤怒的站了起來。
隨即,理惠壓根沒看到事情是如何發(fā)展的,媽媽和那個女人扭打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