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惠:你們在說什么呀!
怎么會問出這種問題!
阿姨家雖然富有,但又不是阿姨的!阿姨也不是親媽呀!
她假裝懵懂,“和媽媽一起。”
正子暗自松了一口氣,她自然是舍不得的。便笑著同姐姐說:“理惠不愿意呢。這孩子。”
鶴子倒也并不堅持,“要她突然離開媽媽和姐妹,她會害怕的。”
理惠露出天真無害的微笑。
*
正子接了孩子們回家。
行李多是被褥衣物,一些廚具,除了被褥都已經(jīng)打包裝箱。
“媽媽,行李要怎么運去橫須賀呢?”理惠問。祖父和媽媽都沒有汽車,行李是要寄走嗎?
“祖父托人借了一輛卡車,明天過來搬行李。”
“那我們要怎么去橫須賀?”
“坐火車。理惠喜歡坐火車嗎?”
“還行。”
“怎么沒精打采的?”
“沒有啊。”
正子有些發(fā)愁:百惠過于老成,理惠又總是淡淡的,只有夏日祭的時候才像個小孩子。
“媽媽,橫須賀好玩嗎?”
“還不錯,跟東京很像,但沒有那么多人。”
“我們能去海灘玩嗎?”
“你想去海邊玩?”正子有點意外。
“去看看。可以嗎,媽媽?”
“可以呀。等我們到了新房子,收拾好行李就去。你說好嗎?”
理惠用力點頭。
媽媽真好,但可能是太溫順了,所以才會被渣男騙了吧。
*
第二天,周日。上午。
山口武雄從一輛皮卡車上下來,對著駕駛座鞠躬,“真是麻煩你了。”
司機擺擺手,“山口さん太客氣了。要我?guī)兔幔俊币贿呎f著,一邊下了車。
好一陣忙忙碌碌,百惠帶著妹妹們在皮卡車旁邊看著。
“哎!百惠!怎么,你們要搬家嗎?”是愛菜和雅治姐弟。
百惠點頭,“我們要搬去橫須賀。”
愛菜一臉失望,“真是的,怎么忽然要搬走?”
百惠羞澀的笑了笑。
雅治則對理惠說:“爸爸說這輛自行車可以送給你。吶,你帶去橫須賀吧。”
理惠驚訝,“送給我嗎?你可真是個好心腸。”
小男孩挺胸,“快叫我一聲‘哥哥’。”
可把你美的!
亮也過來了,“理惠,以后還回東京嗎?”
“不知道,要看媽媽的意思。”
“我聽說大孩子都會寄明信片,你會給我們寄明信片嗎?我知道你已經(jīng)認識很多字了。”日本的幼兒園大班也已經(jīng)開始教孩子們平假名片假名了,自從前不久她不小心讓亮看到她寫字,亮就總說她是個“小大人”。
理惠猶豫了一下,“好吧,要是有好看的明信片我會給你們寄的。”
亮送了她一支漂亮的自動鉛筆,“請用這支筆寫明信片吧。”
“謝謝。”
孩子不用總是鞠躬。
*
一些鄰居前來向山口母女告別,分別送了一些禮物,多是吃食。愛菜和雅治的媽媽送了一盒精巧的和果子,亮的大姐送了一提可口可樂,說給三姐妹路上喝。
可口可樂用印花布包裹,正好4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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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兒童自行車也放進皮卡的車廂,山口武雄坐上副駕座,要隨車一同前往橫須賀。
正子鎖好公寓門,將門匙放進門邊的牛奶箱中。
她有些傷感,這間小公寓住了整整3年,母女四人在此有過許多溫馨快樂的時光,房東不錯,鄰居也不錯,可還是不得不搬走。
那個女人能找去錢湯,下次可能就會找到公寓。
她仍然十分羞愧,盡管她并不十分清晰自己為什么要感到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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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小的淑惠來說,坐火車是一種新鮮的體驗,小孩子無憂無慮,只知道快樂。
百惠其實不太明白為什么要搬家,孩子還是太年幼,無法理解大人的事情。
理惠猜到是為了“躲避”,性情溫順的女人只能不停退讓。不太好,但在日本這個絕對男權(quán)社會的環(huán)境下,她也只能如此應(yīng)對。
旅行總是愉快的,從東京火車站到橫須賀火車站也只需要1個小時。在火車上,三姐妹高高興興的分著吃了和果子,喝了可樂。
可樂甜絲絲的,和果子非常美味,細膩又香甜,
淑惠詞匯量還不豐富,因此幾乎只會說“好好吃呀”。正子微笑著看著三個孩子,細心的百惠用手帕托著一只和果子,“媽媽,請嘗嘗吧。”
正子笑著說:“媽媽嘗過了。百惠自己吃。”
一盒和果子有10個,無法平均分配,3個孩子每個人吃3個,剩余1個;或是母女四人每個人吃兩個,剩余2個。
百惠則是如此分配的:兩個妹妹一人3個,自己和母親一人2個。
孩子多了,吃什么、買什么都要平均分配,不然總有人不滿意。因此最后正子吃了1只和果子,3個孩子每人3只和果子。可樂也是一人一罐,大家都一樣多,這樣便不可能發(fā)生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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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到達橫須賀。
出了車站,正子叫了一輛計程車,前往公寓。
三姐妹都是第一次來到橫須賀,因此對什么都好奇: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街道、陌生的環(huán)境。幸好沒有陌生的口音,橫須賀距離東京太近,人們說的基本都是東京口音。
理惠也很好奇,橫須賀街道兩旁的商鋪跟東京差不多,許多商店的招牌都是雙語的,日語平假名或片假名,加英語。這是因為橫須賀有很多美國佬出沒,特指美國大兵。
很快,計程車停在公寓樓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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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子先送三個孩子上樓。
武雄和好友已經(jīng)到了,開始往樓上搬運行李。
公寓仍然是日式的,已經(jīng)清掃過,很干凈。行李用紙箱打包,每只紙箱上都寫了名稱:廚房、客廳、臥室,一目了然。
行李不算多,三個成年人很快將行李都送進房間。
“非常感謝您,田宮桑。”正子向父親的好友道謝。
“哪里哪里,你太客氣了。”
“我和田宮桑回去了,你帶著女孩們好好生活。我有空就來看你們。”
“爸爸,總是麻煩您,我感到很羞愧。”
“說什么話!你是我的女兒,我照顧你是應(yīng)該的。好了,別送了,我和田宮桑開車回去,正好去錢湯泡個澡,晚上跟他喝喝酒。”
正子笑著說:“那爸爸和田宮桑可不要喝醉了喲。”
又叫三姐妹來跟祖父道別。
“再見,祖父。再見,田宮祖父。請慢走。”
三個可愛小女孩齊齊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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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周,正子都在找工作,還要為三個孩子找學校和幼兒園。最小的淑惠還沒有到3歲,但有些幼兒園也接受不滿3歲的幼童入園。
正子先帶淑惠去幼兒園做測試,最重要的是語言能力,要知道告訴保育員她想上廁所。她帶孩子總是習慣讓她們早上就在家上廁所,這樣孩子在幼兒園便很少需要上廁所。
理惠也要在同一所幼兒園入園,這令她頗是抗拒:誰要跟那些幼稚的孩子待在一起呀!但再一想想,無憂無慮的童年……也沒什么不好,對吧?
于是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去上幼兒園。
百惠則轉(zhuǎn)到附近一所公立小學就學,秋季開學上二年級。
辦妥了孩子們的就學,正子也找到了一份在海軍基地附近的超市做收銀員的工作。收銀員不會太累,兩班倒也讓她能盡可能的照顧孩子。
*
三姐妹很快熟悉了新家和新家周圍的環(huán)境。
公寓樓住戶很多,有的自住大部分出租。東京居大不易,很多人買不起房。作為東京的衛(wèi)星城之一,橫須賀的房價也很高。
淑惠太小,理惠不太喜歡帶她玩,總要照顧一個小孩子很累的。百惠這個長姐值得信賴,她總是帶著淑惠。
理惠騎著雅治送給她的粉嫩嫩的兒童自行車在附近的街道溜達,橫須賀的白天很熱鬧,很多酒吧,也有風俗業(yè)的店面。她買了一份橫須賀地圖,從公寓樓一直騎到正子工作的超市。
超市的同事都很驚奇,才5歲半的孩子居然會看地圖。他們笑容可掬的給她許多零食,從棒棒糖到巧克力涂層小蛋糕。
零食雖然很好,但要一直笑著向人道謝、鞠躬,也很累的。
正子不許她再一個人騎自行車回去,要她乖乖待在一旁,等媽媽下班。
理惠趁機觀察超市的客流量。
這里市口很好,不停有顧客出出進進。如今是日本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時代,也就是所謂的“經(jīng)濟上行時期”。日本輸了戰(zhàn)爭,還不得不容忍“五星天皇”麥克·阿瑟,換來的是在美國扶持下的經(jīng)濟發(fā)展。
經(jīng)濟高速發(fā)展的前提下,沒有上過大學的正子找工作也不難。
但正子的能力有限,不太可能自己創(chuàng)業(yè)當老板。何況她還有三個孩子要撫養(yǎng),工作之余照顧孩子就已經(jīng)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
山口家也只是普通人家,沒有背景,發(fā)不了財。
也好在日本很重視教育,公立學校不需要學費,只需要不多的書本費和雜費,以及制服費用;幼兒園收費也很低廉,不然正子可養(yǎng)不起三個孩子。
理惠空有許多理論,但一個5歲半的孩子就算將發(fā)財大計說成花,也不可能得到母親或祖父的支持。
啊,那個該死的久保茂!憑什么他可以一分錢撫養(yǎng)費都不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