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茶幾上擺放著一束藍白相間的繡球花,亭亭玉立的站在花瓶里,被清晨的陽光一照,很高興似得。
戚硯芯醒來的時候,江以景已經去上班了。餐桌上放著做好的早餐,貼著便條提醒戚硯芯放在微波爐里熱一熱。
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早晨了。
博士邀請函下發(fā)的時候已經是11月了,距離入學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期間一直和導師在網上交流。抵達俄羅斯便直接進入了漫長的冬天,見不到太陽的日子每天都覺得昏沉無力,一日一到兩餐幾乎已經耗費了所有的心力,更別提早晨起來做早餐吃這種事情了。
手機震動,是李長樂發(fā)來的消息:
“硯芯,今天回去務必拿出正宮的氣勢,嚇死那對狗男女!”
戚硯芯放下喝了一半的豆?jié){,噼里啪啦的打了一大段話表明自己的決心,想了想,又刪除了,只找了一個厘普邪惡的表情包發(fā)了過去。
梳洗,更衣。門鎖“嘀”聲落下,屋內屋外隔絕出兩個世界,戚硯芯輕輕的把額頭靠在冰涼的門板上,頓感一些戰(zhàn)斗打響的意味。
片刻,她重新開門,抱走了茶幾上那束繡球。
戚硯芯和應琛住在離市中心不近不遠的一棟小別墅里,獨棟,加上地下室上下四層,院子里被打理的很漂亮,草坪旁立著一方雕塑小噴泉,夏日陽光下水珠飛濺,常能映出小小的彩虹。
門廳密碼果然換了。
戚硯芯毫不意外,敲了敲門,好脾氣的等著人來。
保姆趙清來開門時嚇了一跳,語氣是掩不住的欣喜,又帶點無措:“硯…芯…太太?呃…”
戚硯芯笑著將花遞過去,囑咐她找個漂亮花瓶插好,送到自己書房。
“趙姐,”她溫和地糾正,“就叫太太。”
從前她最排斥這個稱呼,千叮嚀萬囑咐讓趙清直呼其名。如今卻從這聲“太太”里,品出一絲宣示主權的意味。
趙清心領神會,笑著叫了句:“太太。”然后從鞋柜里拿出戚硯芯的拖鞋,放在了她的腳邊。
戚硯芯從口袋里掏出一只包裝精美的小禮物盒:“喏,在機場免稅店買的,顏色很適合你。”
人還沒到二樓,應琛與張春英的調笑聲已從書房傳來。
“你看這畫像,像不像你?”應琛正在指著某本書上的歷史人物畫像給張春英看。
張春英湊過去看,猶如芒果般的彎月臉映入眼簾,她抬起手,握拳,輕輕地捶在應琛的胸口:“你說的不對。”
應琛捂著心口后退半步,臉上漾開溫柔的淺笑:“好,是我說錯了。”
戚硯芯倚在門框上,瞇著眼輕輕鼓掌:“哇塞,好一對恩愛的新婚小夫妻。”
這場景令人作嘔。
應琛名校畢業(yè)不假,可哪次不是靠特權踩著關系進去的?肚里沒二兩墨水,歷史書都讀不進去,只會指著圖片附庸風雅。從前覺得這是可愛,如今只覺蠢鈍如豬。
書房里的二人被嚇了一跳,轉過來看戚硯芯的眼神透露著震驚。尤其是張春英,更是嚇得直接縮到應琛身后。
“硯芯,你怎么來了?”應琛對她的出現(xiàn)顯然也措手不及。
“昨天不是你說,不想離婚嗎?”戚硯芯走進書房,指尖拂過熟悉的書脊,聲音輕柔,“阿琛,不是說我想靠分居起訴沒那么容易嗎?我想了想,決定聽你的。”
她停下腳步,轉身迎上他驚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也不離了。”
“從今天起,我搬回來住。”
“什么?”張春英猛地轉頭看向應琛,目光里滿是疑惑,顯然對“不離婚”一事毫不知情。
“春英,阿琛沒告訴你嗎?我還以為你們……無話不談呢。”戚硯芯拿過應琛手里那本書,重新塞回書架,“你們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
她目光掃過二人,最終落在應琛臉上,唇角的笑意若有似無:
“還有,門廳的密碼,改回來吧。”
“現(xiàn)在的,我記不住。”她一字一頓,“還是原來那個,我和應琛生日組成的,最好記。”
拋下這句話,戚硯芯就轉身離開了。
下到一樓,趙清正在廚房忙碌,看到戚硯芯的身影,高興的招手:“硯芯,你真的不離婚了?以后就住在這里了?”
戚硯芯順手拿起臺面上的菜幫著摘,動作不緊不慢:“眼下是住下了。他們不讓我好過,我憑什么讓他們輕松?”
“你是不知道那位剛搬進來時,那叫一個歡天喜地。”趙清撇撇嘴,“也跟著老爺子當了那么多年的闊太太了,不知怎么還這樣沉不住氣。”
趙清這話倒沒說錯。
張春英雖未與應雙城領證,但這么多年富太太當下來,奢侈品成堆地買,拍賣會也跟著去,冬天嫌冷就南北半球輪著飛。
可再多的金錢滋養(yǎng),也到底只養(yǎng)出個皮囊光鮮的暴發(fā)戶,內里半分氣度也沒修煉出來。
那些需要帶夫人的正式場合,應雙城從來不敢讓張春英露面,就怕她言行不當留下把柄,鬧出笑話,讓人背后說閑話。因此,應家大多數大小場面,多年來都是戚硯芯出面撐著的。
“比之前那位太太,可差遠了。”趙清壓低了聲音。
關于第一任太太,戚硯芯只偶爾聽聽過幾次,每次都是在張春英鬧笑話之后,應雙城抱怨怎么最后娶了一位這樣上不了臺面的太太,第一任妻子從來不會出這樣的差錯。
“哦?那位太太怎么樣?”
之前顧忌著張春英的面子,戚硯芯從來沒打聽過。這會兒趙清提起來了,她倒也來了興趣。
趙清四處看看,確定四下無人才開口:“我表舅媽就照顧過那位太太,漂亮的很,待人平和謙遜有禮,一看就是讀過很多書的,”她仔細端詳著戚硯芯,“感覺就是和你一個類型的。我還記得表舅媽說曾經家里遇上困難,那位太太還特意趕過去看望,親手包了大紅包,幫他們一家渡過了難關。”
灶臺上的湯沸騰起來,水蒸氣頂著鍋蓋上涌,趙清放下手里的青菜,調小了一點火,又說道:“再給你講點你不知道的,應老爺子,其實一開始算入贅。”
“啊?”這下戚硯芯有點驚訝了。
她知道應雙城還沒發(fā)家的時候窮的叮當響,但她只以為是后來遇到了機遇賺了第一桶金,才開始打造他的商業(yè)帝國,沒想到這第一桶金居然是發(fā)妻家里出的。
“那位太太娘家雖比不上如今應家,當年也算富足。家里看不上老爺子,是太太非要嫁,這才讓步讓老爺子入贅。”趙清嘆了口氣,“可男人啊,都這樣。剛有點發(fā)跡的苗頭,就忘了來時的路了。”
戚硯芯聽完趙清說的這段話,不由的陷入了沉默。她從前何嘗不是如此?待人接物力求體面,卻在婚姻里天真得可怕,這才落得如今境地。
如今和那位太太,也算是與應家有關的兩代人命運共振了。
“那……后來離婚,她怎么肯的?”
“沒什么肯不肯的,那位太太走的時候,什么都沒要。說兩人婚姻初始一無所有,離開時也不必再有什么瓜葛。”趙清搖了搖頭,“女人啊,有時就是太看重感情。可感情是感情,利益是利益,哪能說舍就舍?”
戚硯芯點點頭,對趙清的這句話表示贊同,她前些天也差點陷入同樣的境地,不過現(xiàn)在幡然醒悟,也算是不晚。
“硯芯,我支持你爭。”趙清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不能讓好處全被別人占了,自己落得一場空。樓上那位既不顧你的體面,你也不必再給他們留什么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