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小比的消息，像一顆石子投入湖面，在凌霄宗激起千層浪。

三年一度，外門弟子晉升內門的唯一途徑。擂臺上不論出身，只論實力。只要打進前十，就能鯉魚躍龍門，獲得內門資源傾斜、長老親自指點，甚至可能被元嬰真君看中，收為親傳。

所有外門弟子都紅了眼。

靈草園里，趙長老憂心忡忡地看著正在給赤焰蟒刷鱗片的林渺。

“丫頭，你真要報名？”

林渺頭也不抬：“不是規定，入門不滿三年的弟子必須參加嗎？”

“是規定，但…”趙長老搓著手，“你可以申請‘特殊豁免’。就說…就說你靈根有損，無法動用靈力，上臺也是送死。老夫幫你跟掌門說道說道…”

“不用。”林渺放下刷子，拍了拍蟒腦袋，“我想試試。”

她想試試，自己這副“靈根破損”的身體，到底還能不能修煉。

這些日子，腦海里那個“操作臺”時不時蹦出提示：

【隱性修復進度：0.18%。宿主身體素質緩慢提升中。建議：接觸基礎修煉法門，嘗試引氣入體。】

接觸修煉法門，就得去藏經閣。

于是第二天，林渺揣著趙長老給她的一枚“臨時借閱令”，來到了凌霄宗重地——藏經閣。

九層高塔，飛檐斗拱，古意盎然。門口坐著個打瞌睡的灰衣老者，懷里抱著本泛黃的書，鼾聲輕微。

林渺正要進去，斜刺里忽然閃出兩個人，攔在她面前。

一男一女。男的面容倨傲，女的正是一臉冷笑的李婉兒。

“林師妹，這是要去哪啊？”李婉兒聲音甜得發膩。

“藏經閣。”

“藏經閣？”旁邊的青年嗤笑，“就你？一個連引氣入體都不會的廢物，進藏經閣做什么？擦地板嗎？”

這青年叫陳鋒，外門排行前二十的煉氣九層弟子，也是李婉兒的追求者之一。

林渺平靜地掏出借閱令：“我有令牌。”

陳鋒掃了一眼，笑容更譏諷：“臨時借閱令，只能進第一層，而且只能借閱最基礎的《引氣訣》《靈草圖譜》之類。怎么，林師妹終于想起來要修煉了？可惜啊，靈根破損，看再多書也是白搭。”

李婉兒掩唇輕笑：“陳師兄別這么說。說不定林師妹天賦異稟，看一遍就能頓悟呢？”

周圍漸漸有弟子圍過來看熱鬧。

“又是她…這幾天哪都有她。”

“聽說她把膳食堂錢管事氣得吐血，真牛逼。”

“牛逼有什么用？宗門小比靠的是拳頭！她這樣上去，一拳就得趴下。”

林渺沒理會嘲諷，徑直往門里走。

陳鋒卻橫跨一步，再次擋住：“急什么？藏經閣有規矩，借閱者需先通過‘問心鏡’檢測，確定心性純正、無偷學禁術之嫌。你一個來歷不明、還帶著金丹妖獸招搖過市的，萬一偷了秘籍去喂蛇怎么辦？”

這話惡毒，卻戳中了不少人的疑慮。

是啊，林渺太詭異了。沒修為卻能讓金丹妖獸俯首，沒本事卻能弄到百株月見草…誰知道她暗地里做了什么？

灰衣老者不知何時醒了，耷拉著眼皮，懶洋洋道：“問心鏡就在門口，手放上去就行。通過，進；不通過，滾。”

他指了指旁邊一面蒙塵的銅鏡。

林渺依言，將手按在鏡面上。

銅鏡毫無反應。

三息，五息，十息…

依舊死寂。

陳鋒哈哈大笑：“看！問心鏡都不認她！說明她心術不正！連門都進不了！”

李婉兒故作惋惜：“唉，林師妹，看來你和藏經閣無緣呢。要不回去多養養草？那才是你的正道。”

灰衣老者也皺了皺眉。問心鏡檢測的是靈魂本質和心性傾向，從未有過毫無反應的情況。除非…此人靈魂特殊到問心鏡無法解讀？

他正要開口，異變陡生！

“嗡——！！！”

銅鏡猛地爆發出刺目金光！光芒之盛，瞬間照亮了整個藏經閣前廣場！鏡面瘋狂震顫，上面蒙著的灰塵簌簌落下，露出底下古樸玄奧的紋路！

紋路像是活了過來，扭曲、重組，最終在鏡面上凝結成兩個巨大的、所有人都能看懂的古篆：

天道

金光持續了三息，驟然熄滅。

銅鏡恢復平靜，仿佛剛才的異象只是幻覺。

但所有人都看見了。

全場死寂。

陳鋒的笑容僵在臉上，像戴了張滑稽的面具。

李婉兒瞳孔緊縮，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灰衣老者“噌”地站起來，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林渺，又看看銅鏡，嘴唇哆嗦：“天…天道？”

林渺也懵了。

她腦海里，“操作臺”瘋狂閃爍紅光：

【警告！檢測到低階法則造物“問心鏡”試圖解讀宿主本質！已觸發防御機制，反饋概念混淆信息！警告：請避免接觸高階探測類法器，以免暴露！】

概念混淆？天道？

她看著鏡面上那漸漸淡去的兩個字，心里隱約明白了什么——這鏡子，好像把她認成了…某種不得了的東西？

灰衣老者深吸一口氣，再看向林渺時，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他側身讓開，聲音干澀：“你…可以進去了。”

“長老！”陳鋒急道，“剛才那是…”

“閉嘴！”灰衣老者厲喝，“今日之事，所有人不得外傳！違者，廢去修為，逐出宗門！”

他元嬰期的威壓微微釋放，所有弟子噤若寒蟬。

林渺默默收回手，走進藏經閣。

身后，陳鋒臉色鐵青，李婉兒眼神陰毒得能滴出水來。

天道？

開什么玩笑！

一個廢物，憑什么被問心鏡尊為“天道”？！

一定是鏡子壞了！對，肯定是年久失修，出錯了！

但心底深處，一絲寒意悄然爬升。

藏經閣一層，書架林立，玉簡陳列。

林渺目標明確，找到基礎功法區，拿起一枚最普通的《引氣訣》玉簡，貼在額頭。

清涼氣流涌入腦海，一篇千余字的功法浮現，配著簡單的行氣路線圖。

很簡單。

她盤膝坐下，依言嘗試感應天地靈氣。

一炷香過去了。

毫無感覺。

兩炷香…

依舊一片死寂。

她沮喪地放下玉簡。果然，靈根破損不是假的，她根本感應不到靈氣。

正要起身離開，目光無意間掃過書架角落——那里堆著幾枚落滿灰塵、顏色暗淡的玉簡，標簽上寫著：“殘篇·無用”。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一枚。

玉簡入手微沉，材質非金非玉。她下意識將神識探入——

“轟！”

仿佛有洪鐘大呂在腦海炸響！

無數破碎的畫面、扭曲的文字、混亂的線條洶涌而來！它們瘋狂沖撞，試圖組合成某種難以理解的信息，卻最終潰散成一片混沌。

只有幾個殘缺的字句，勉強殘留：

“…道法自然…不修而修…”

“…萬物皆虛，唯我…”

“…破而后立…”

玉簡“咔嚓”一聲，碎成粉末。

林渺頭痛欲裂，眼前發黑，跌坐在地。

好半晌，她才緩過來，看著掌心那攤粉末，心里升起一種荒謬的直覺：

這殘篇…好像和她有關？

沒等她細想，藏經閣外忽然傳來喧嘩聲。

“讓開！執法堂辦事！”

玄鏡真人帶著數名弟子沖了進來，目光如電，瞬間鎖定林渺。

“林渺！”他聲音冰冷，“有人舉報你偷閱禁術殘篇《混沌真解》！此篇乃宗門禁忌，擅自參閱者，輕則廢去修為，重則處死！你還有何話說？！”

林渺看著掌心的粉末，又看看玄鏡真人身后——那里，陳鋒和李婉兒正冷笑地看著她。

她明白了。

陷阱。

從一開始就是。

借閱令，問心鏡異象，角落的“無用”殘篇…

環環相扣。

她緩緩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輕聲說：

“如果我說，是玉簡自己碎掉的，你信嗎？”

玄鏡真人眼神凌厲：“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