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院落里只有風吹過血泊的微響,和眾人壓抑到極致的抽氣聲。
刀疤護衛楊虎的尸體軟倒在地,頭顱歪折,七竅沁出的鮮血在青石地上緩慢洇開,像一朵猙獰的花。
“……楊護衛怎么飛出去的?”
“許辰……剛才做了什么?”
“我沒看清……太快了……”
“死了?楊護衛他……死了?”
短暫的呆滯過后,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護衛。他們握著刀劍的手心滲出冷汗,眼神驚疑不定地在許辰和那具尸體之間來回移動,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
秦靜臉色煞白,趁著眾人驚愕失神的空隙,悄無聲息地向后挪去,試圖將自己藏入人群之后。
護衛隊長李山喉結滾動,咽下一口唾沫。他死死盯著許辰,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是練氣七重巔峰,與半年前的許辰境界相當,但此刻,從這個衣衫襤褸的少年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讓他感到一種源自骨髓的寒意和……陌生。
那不是他記憶中溫潤謙和、偶爾帶著天才傲氣的少主人。
這是一頭剛剛掙脫枷鎖、眼神冰冷、亟待飲血的兇獸。
“許辰,”李山聲音干澀,試圖找回一點掌控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或許還能……”
“秦靜今天必死?!痹S辰打斷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如同冰棱墜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誰敢阻我,殺無赦。”
他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鎖定在秦靜那張慘白驚惶的臉上,殺意凝如實質。
“狂妄!”李山被那目光中毫不掩飾的蔑視激怒了,殘存的理智被職業習慣和在新主子面前表現的**壓過。他猛地抽出腰刀,刀鋒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眼寒光,向前一指:“拿下這個狂徒!生死勿論!”
離許辰最近的一名護衛,聞言臉上閃過一絲狠色。他是后來投靠秦家的,對許辰毫無舊情,只想在新主子面前立威。當下一個箭步沖出,獰笑道:“許辰,你還認不清現實嗎?現在的許家,姓秦!你這個階下囚,還敢囂張?”
話音未落,他已掄起拳頭,體內練氣四重的靈力鼓蕩,帶起一股剛猛勁風,直砸許辰面門!這一拳若是砸實,足以將巖石崩裂。
拳風撲面,吹起了許辰額前一縷沾著血污的黑發,露出了其下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那眼眸中,沒有絲毫波動。
“以下犯上,”許辰緩緩抬手,掌心平淡無奇地向前迎去,口中吐出冰冷的字句,“罪不可赦,死?!?/p>
“啪!”
拳掌相接,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
那護衛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隨即轉為極致的驚恐。他感覺自己的拳頭不是打在血肉之軀上,而是陷入了一個無形的、冰冷粘稠的漩渦!不僅所有力道泥牛入海,拳頭更被一股恐怖的吸力死死吸附,任憑他如何催動靈力,如何奮力后扯,竟紋絲不動!
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一股難以抗拒的吞噬之力,正從許辰的掌心瘋狂涌出,如同無數饑餓的根須,扎入他的手臂,順著經脈逆流而上!他苦修多年的靈力、渾身的血氣、甚至生命本源,都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流失,涌向許辰!
“不……不要!放開我!救……”凄厲的慘叫只持續了短短一瞬,便迅速微弱下去。
在周圍護衛驚恐萬狀的注視下,那名護衛健壯的身體如同漏氣的氣球般快速干癟下去,皮膚失去光澤,緊貼骨骼,眼窩深陷。不過兩三個呼吸,一個活生生的練氣四重武者,就變成了一具枯槁萎縮、生機全無的干尸!
許辰手腕微震,干尸無力地滑落在地,發出輕飄飄的悶響。
“妖……妖術!這是妖術!”有護衛牙齒打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李山額頭滲出冷汗,心中那點僥幸徹底熄滅。他咬牙厲喝,試圖驅散眾人的恐懼:“許辰已墮入魔道!此等邪法,天理不容!大家一起上,誅殺此獠,為民除害!”
說罷,他不再猶豫,體內靈力全力爆發,練氣七重巔峰的氣勢毫無保留地釋放出來。他縱身一躍,手中長刀劃破空氣,帶起凄厲尖銳的破風聲,刀光如匹練,當頭朝許辰斬下!這一刀,已是他畢生功力所聚!
其他護衛見隊長拼命,又懾于秦家威勢,只得硬著頭皮,紛紛吼叫著抽出刀劍,從四面八方朝著許辰撲殺而去。一時間,刀光劍影閃爍,靈力縱橫,十幾道攻擊交織成網,將許辰周身數米范圍盡數籠罩。這般圍攻之下,便是尋常練氣八重武者,也需暫避鋒芒。
然而,身處風暴中心的許辰,卻只是輕輕抬起了眼皮。
“一群……螻蟻?!?/p>
他低聲自語,語氣平淡得令人心寒。
下一刻,他右腳抬起,然后,輕輕向下一踏。
動作看起來并不迅猛。
但就在他腳掌接觸地面的剎那——
“轟!?。 ?/p>
仿佛隕星墜地!一聲沉悶到極致、卻又震撼人心的巨響轟然爆發!以許辰落腳點為中心,堅硬無比的青石板地面如同脆弱的蛋殼般猛然向內凹陷、炸裂!蛛網般的恐怖裂縫以驚人的速度向著四面八方瘋狂蔓延,瞬間覆蓋了方圓二十米的范圍!
大地震動,煙塵混合著碎石沖天而起!
那些正沖殺而來的護衛,只覺得腳下傳來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瞬間天旋地轉!慘叫驚呼聲連成一片,所有人如同狂風中的落葉般被震得東倒西歪,不少人當場口噴鮮血,筋斷骨折!幾個沖在最前面、距離許辰不足三米的護衛,更是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面擊中,慘叫著倒飛出去,重重摔在遠處,生死不知。
僅僅一腳!
塵埃緩緩散落,露出中心那個觸目驚心的大坑,以及坑中那個宛如魔神般屹立的身影。周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哀嚎的護衛,方才的氣勢洶洶,此刻只剩下滿地狼藉與絕望。
唯有李山,憑借練氣七重巔峰的修為和豐富的戰斗經驗,在巨震襲來的瞬間強行扭轉身形,卸去部分力道,雖然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血,但他手中的刀,依舊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劈到了許辰身前!
刀鋒凜冽,直取咽喉!
“執迷不悟?!痹S辰搖頭,似在惋惜。他微微側身,那凌厲的刀光便貼著脖頸劃過,帶起的勁風拂動了他的發絲。
避開攻擊的剎那,許辰右手并指如刀,并未灌注多么澎湃的靈力,只是指尖縈繞著一縷極淡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暗金之色,朝著李山胸口斜斜一劃。
動作輕盈,飄逸,如同揮毫潑墨。
“噗嗤!”
利刃入肉般的悶響。
李山前沖的身形猛地僵住,他低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護體靈光如同紙糊般破碎,堅韌的皮甲連同下方的血肉,憑空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從肩胛一直延伸到肋下,幾乎將他斜斜剖開!鮮血瞬間狂涌而出!
“嗬……”李山喉間發出漏氣般的嘶聲,所有力量隨著鮮血飛速流逝。他整個人被一股殘余的力道帶得向后拋飛,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砸在十余米外的青石地面上。
“砰!”
煙塵再起。堅硬的地面被砸出一個清晰的人形凹陷。
坑底,李山瞪大著渙散的雙眼,死死盯著許辰的方向,用盡最后力氣,斷斷續續吐出幾個字:“你……你已是……凝……凝氣境……?”
許辰緩步走到坑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平淡:“凝氣境?還不是。不過,清掃完你們這些垃圾,應該也差不多了。”
李山眼中的光芒徹底熄滅,頭顱無力地歪向一邊。
許辰的目光掃過院落中那些尚未死透、正在痛苦**或試圖爬走的護衛。這些人,昔日也曾受過許家恩惠,喚他一聲“少主”。秦巍父子篡權,他們便毫不猶豫地調轉刀口,助紂為虐。
奴欺主,該殺。
忘恩負義,更該殺。
許辰眼中沒有絲毫憐憫。他再次抬腳,輕輕一踏地面。
“轟!”
一股無形的震波擴散開來。地面碎裂的無數石塊,仿佛被無形之手操控,驟然而出!
“噗!噗!噗!噗——!”
密集的、令人牙酸的穿透聲響起。那些碎石此刻比強弓硬弩射出的箭矢還要鋒利可怕,精準而無情地洞穿了一個個護衛的眉心、咽喉、心臟等要害。
慘叫聲戛然而止。
院落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
許辰神色漠然,張開嘴,對著滿地尸體,輕輕一吸。
一股無形但沛然的吞噬之力籠罩全場。只見那些尸體上,飄蕩起縷縷微弱卻精純的生命精氣與殘余靈力,如同百川歸海,匯成一股肉眼可見的淡紅色氣流,源源不斷地涌入許辰口中。
片刻之后,氣流消散。
地上那十幾具尸體,已然徹底化為枯槁的干尸,與之前那兩名護衛別無二致。
許辰閉目,略微感受了一下體內澎湃增長的力量,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練氣八重巔峰……不錯?!?/p>
他睜開眼,目光投向院落之外,那條通往許家內宅的道路。那里,一道倉皇失措、斷了一臂的倩影,正跌跌撞撞地向前逃竄,正是秦靜。
“逃吧,”許辰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酷戲謔,“盡情地逃,絕望地呼救。我今天倒要看看,在這許家……不,在這秦家,我要殺的人,誰能攔?誰敢攔?”
他并不急于立刻追上。他要讓恐懼像瘟疫一樣,通過秦靜的逃亡,先一步彌漫整個秦家。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許辰,回來了。帶著地獄的怒火,回來索債了!
腳下輕輕一點,許辰的身影如鬼魅般飄出,不疾不徐地吊在秦靜身后三十米處,如同一個索命的陰影。
秦靜亡魂皆冒,斷臂處傳來的劇痛幾乎讓她暈厥,但身后那如影隨形、冰冷刺骨的目光,卻成了支撐她逃跑的最大動力。她一邊踉蹌狂奔,一邊撕心裂肺地呼救:“來人!快來人啊!許辰殺出來了!救命!”
很快,另一隊聽到動靜趕來的護衛出現在前方巷口。
秦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尖聲命令:“攔住他!給我攔住后面那個人!不惜一切代價!” 話未說完,她已從這隊護衛身邊掠過,頭也不回地繼續向內宅深處逃去。她清楚,這些普通護衛,根本擋不住此刻的許辰。
果然,她剛沖出不到百米,身后便傳來一陣短促而凄厲的慘叫,以及刀劍折斷、身體倒地的悶響。
一切聲響,在三息之內,歸于沉寂。
秦靜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無邊的寒意將她徹底淹沒。三息!一隊全副武裝的護衛,在三息內全軍覆沒!許辰的實力,到底恐怖到了何種地步?
師尊外出未歸,父親恐怕也……現在唯一可能救她的,只有正在閉關沖擊凝氣境的大師兄了!
“逃啊,怎么停下來了?繼續逃啊……”許辰那如同惡魔低語般的聲音,再次從身后不遠不近地傳來,冰冷,戲謔。
秦靜渾身一顫,拼盡最后力氣加速。
“咻!”
破空聲尖銳響起!
秦靜只覺右肩一涼,隨即是撕心裂肺的劇痛!她慘叫著側頭,只見自己的整條右臂齊肩而斷,拋飛出去,鮮血如泉噴涌!
“啊——!!!父親!大師兄!救我!救我??!” 她痛得幾乎暈厥,卻連看一眼斷臂的勇氣都沒有,用僅存的左手死死按住傷口,腳步踉蹌,速度卻絲毫不敢放慢,因為身后的死亡氣息,越來越近!
前方院門洞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帶著數人匆匆走出,正是聽到動靜趕來的秦?。?/p>
“靜兒!你的手臂!” 秦巍一眼看到女兒慘狀,目眥欲裂。
“父親!” 秦靜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撲到秦巍身前,涕淚橫流,指著后方厲聲道:“是許辰!是他斬了我的手臂!大哥……大哥也被他殺了!父親,你要為我們報仇啊!”
“什么?!泰兒他……” 秦巍如遭雷擊,身形一晃,臉上瞬間爬滿悲痛與暴怒。他猛地抬頭,看向緩步走來的許辰,眼中殺意沸騰,幾乎化為實質:“許辰!我念在舊情,留你性命,只取你精血!你竟敢傷我女兒,殺我兒子!今日,我秦巍不將你碎尸萬段,誓不為人!”
“嗡——!”
磅礴的靈力毫無保留地從秦巍體內爆發而出,練氣九重的威壓彌漫開來,讓周圍趕來的護衛都感到呼吸一窒。只見他右手虛握,雄渾的灰色靈力瘋狂匯聚,順著手臂纏繞而上,竟隱隱形成一只猙獰兇厲的狼爪虛影,爪尖寒光閃爍,散發著撕裂一切的鋒銳氣息。
“天狼手!”
“是家主的成名絕技,黃階高級武學!”
“家主動真怒了,一上來就是殺招!”
“那許辰死定了!練氣九重施展天狼手,威力足以開碑裂石!”
護衛們精神一振,紛紛低呼,看向許辰的目光已如同在看一個死人。
秦靜忍著劇痛,悄悄向人群后方退去,眼神閃爍。她沒有出聲提醒父親許辰的詭異,只是默默做好了隨時轉身逃向大師兄閉關處的準備。
在眾人的注視與低語中,秦巍動了。他腳踩地面,青磚炸裂,身影如離弦之箭,帶著一股腥風,瞬息間便跨越十幾米距離,殺到許辰面前!那只完全由精純靈力凝聚而成的灰色狼爪,撕裂空氣,發出嗚咽般的狼嚎之聲,攜著沛然莫御的恐怖力道,狠狠抓向許辰的心臟!這一爪,快、狠、準,毫無花哨,只有純粹的殺意與毀滅!
所有護衛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等待著許辰被一爪穿心、血濺五步的畫面。
然而——
“嗤。”
預想中的血肉破碎聲并未響起。
那威力駭人的灰色狼爪,在距離許辰胸口僅有三寸之遙時,戛然而止。
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堅不可摧的墻壁。
一只修長、卻穩如磐石的手,不知何時,已如鐵鉗般,牢牢扣住了秦巍的手腕。
許辰站在原地,連衣角都未曾飄動一下。他微微偏頭,看著近在咫尺、臉色因驚愕而扭曲的秦巍,眼神平靜得令人心寒。
“天狼手?” 他淡淡開口,語氣聽不出喜怒,“不過如此。”
院落之中,落針可聞。
所有護衛臉上的興奮與篤定瞬間凍結,化為徹底的茫然與難以置信。
秦巍更是瞳孔驟縮,心底翻起驚濤駭浪!他全力施展的、足以重創同階武者的天狼手,竟然……被如此輕描淡寫地接下了?
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