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清河水庫。
水面下暗影涌動,一個身影撕開波光,破水而出。
嘩啦!
水珠,從他肌理分明的胸膛滾落。
每一寸皮膚,都光潔如新,蘊藏著一種內斂、而完美的力量韻律。
再沒有G47的暗紅筋肉,更不見寂滅獸的猙獰鱗片。
他是顧亦安。
他以人類的姿態,回來了。
陽光灑在皮膚上,帶著一種久違的暖意。
他貪婪地呼吸著屬于人類世界的空氣。
那枚決定命運的硬幣,落下的。
是正面。
他的目光掃過,落在岸邊柳樹下。
一對衣衫不整的男女正在糾纏。
三道目光,在空氣中交匯。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見他赤身**,臉上瞬間漲紅,指著顧亦安便怒斥。
“什么人?你這是耍流氓!”
顧亦安沒有理會。
他甚至懶得分辨對方臉上,是羞恥還是憤怒,那對他而言,毫無意義。
一步上岸。
身形帶起一道肉眼難辨的殘影。
男人頸側一麻,斥罵聲卡在喉嚨里,身體便軟軟地倒了下去。
那女人嚇得尖叫,隨即死死捂住臉,身體抖成一團。
她以為會遭到侵犯。
但沒有。
她從指縫里偷看。
那個不似凡人的男人,正以一種極致的冷漠,飛快地剝下昏迷男人的襯衣、西褲。
然后,旁若無人地穿在自己身上。
連那雙黑色的皮鞋也沒放過。
“他很快會醒。”
冰冷的聲音落下時,顧亦安的身影已在數十米外。
化作一個遠去的小黑點。
女人呆呆地看著自己敞開的衣襟,又看了看地上只剩一條內褲的同伴。
一陣寒風吹過。
她打了個冷戰。
……
顧亦安在狂奔。
風在耳邊被撕裂成尖嘯,大地在腳下瘋狂倒退。
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在他體內靜靜流淌。
并非G47那種撕裂一切的狂暴,也非寂滅獸那種毀天滅地的蠻荒。
這是一種內斂的,完美的,掌控一切的強大。
大腦清明如鏡,五感被提升到超人領域,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躍動著爆炸性的活力。
這股力量……
是高級覺醒者?還是所謂的“質變者”?
思緒飛速運轉。
畸變體對應中級覺醒者。
他經歷了寂滅獸的惡性突變,就算中途失敗,也理應突破到了更高的層次。
但這些念頭僅是一閃而過。
他沒有時間去探究,更沒有閑暇品味這份新生。
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臨河市的血樣采集……
小挽!
這個名字像燒紅的鋼針,狠狠刺入他的心臟。
必須立刻回去!
五十多公里的距離,他選擇直線,無視一切地形。
速度快得駭人,遠超啞巴那樣的初級覺醒者。
田間勞作的農人,只覺眼前一晃,像是有什么東西閃了過去,再揉著眼細看,田埂的盡頭空空如也。
“娘的,白日見鬼了?”
十幾分鐘后,城市輪廓,已在地平線浮現。
腳下的皮鞋,在高速的摩擦下徹底崩解。
他索性赤腳,堅韌的腳底皮膚與地面接觸,傳來真實的觸感。
拐上郊區公路。
他放緩腳步,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晨跑者。
前方,一列墨綠色軍車長龍,正緩緩駛來。
牽引式火炮,裝甲運兵車,荷槍實彈的士兵。
這不是維穩。
這是戰爭。
顧亦安閃身躲進一棟民房的陰影,眼神冰冷。
進城后,壓抑的氣氛撲面而來。
街道空曠,行人寥寥,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惶恐。
軍車和警車,不時呼嘯而過。
整座城市,就是一根被拉到極致的弓弦。
他穿行于小巷與陰影,終于來到金都花園樓下。
站在家門口,那顆在槍林彈雨中,都未曾顫動的心。
此刻,卻擂鼓般狂跳。
他抬手,敲門。
咚,咚,咚。
門內,死寂。
他加重了力道,又敲了一遍。
依舊無人應答。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頭皮。
他準備破門。
手剛握住門把,目光卻驟然凝固。
防盜門的柵欄后,木門上,貼著一張透明膠帶固定的便簽紙。
是江小倩的字跡。
“亦安,我把阿姨和小挽接去我們家了,她們很安全。見字速來。小倩。”
那根緊繃的神經,終于在這一刻,徹底松弛下來。
他脫力般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胸膛劇烈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氣。
低頭看了看自己不合身的衣服,和赤著的雙腳。
他轉身下樓。
在二樓鞋架上,取走一雙還算合腳的運動鞋,又在車棚里“借”走一輛沒上鎖的破舊自行車。
鏈條“嘎吱”抗議,隨即在沛然巨力下瘋狂轉動。
他沖入了風中。
十幾分鐘后,江家住宅門口。
“叮咚。”
門鈴剛響,門就被猛地拉開。
江小倩看到他,先是瞳孔一縮,隨即眼圈瞬間就紅了。
“你……”
她把“還活著”三個字死死咽了回去。
“你終于回來了!”
顧亦安的目光,越過她的肩膀,投向客廳。
母親陳清然,妹妹顧小挽,還有江海山夫婦。
“小安!”
陳清然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快步走來,揚起手想打,卻又在半空停住。
最后只是重重拍在他的胳膊上,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后怕。
“你死哪去了!電話也打不通,你是想嚇死我嗎!”
“媽,我……”
顧亦安看著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喉嚨一陣干澀。
“哥!”
顧小挽跑過來,緊緊挽住他的胳膊。
顧亦安目光,轉向江小倩。
江小倩迎上他的目光,嘴唇微抿,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顧亦安心中一暖。
她守住了秘密。
這時,江海山走了過來,這位商場梟雄的臉上,此刻寫滿了凝重。
“小安,沒時間寒暄了。”
他開門見山,聲音低沉而急促。
“小倩把事情都說了,雖然只是皮毛,但足夠了。”
“從昨天下午開始,全城軍事戒嚴,所有通訊切斷。”
“這里,一秒都不能多待。”
顧亦安的心,沉到了谷底。
江海山指向窗外:“我花了血本,打通了西邊出城的關卡。”
“按你之前跟小倩提的,去藏區。”
“那里地廣人稀,地形復雜,是最好的避難所。”
“必須先躲過這場戰爭,最慘烈的初期階段,以后再做打算。”
“我本來打算明早走,你回來了,那就現在!”
“立刻!馬上!”
顧亦安點頭,“我沒問題,給我半小時,回去取些東西。”
“好!半小時后,我們出發!”
顧亦安沒浪費一秒,跟母親和妹妹交代一句,便轉身離去。
回到工作室。
將所有黃金、能量膠等物資,裝上改裝過的大眾SUV。
半小時后,兩輛車準時匯入主干道。
江海山的路虎,在前面開路,顧亦安的大眾緊隨其后。
往日繁華的街道,此刻店鋪緊閉。
只有巡邏的士兵、和閃爍的警燈,整座城市都彌漫著一股末日般的死寂。
沿途關卡,兩輛車都能順利通過,顯然他的錢沒有白花。
顧亦安心中稍定。
然而,在通往國道的最后一個檢查站,一切戛然而止。
前方,不再是幾個士兵和簡陋路障。
而是冰冷的混凝土工事,是猙獰的鐵絲網,是沙袋后探出的,黑洞洞的重機槍槍口。
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眼神森然地注視著每一個靠近的活物。
江海山的路虎被攔下。
一名上尉軍官,面無表情地走來。
江海山連忙遞出那張,耗費了巨資才弄到的通行證,臉上堆滿了謙卑的笑容。
那名上尉,甚至沒正眼看他。
只用兩根手指捏過通行證,掃了一眼。
然后,像撣掉一片垃圾般,便隨手扔到路邊。
“通行證作廢。”
他的聲音冷得像鐵。
“命令:所有人員,立刻下車,接受血樣檢疫篩查!”
“一個都不能少!”
江海山的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