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給我。”

顧亦安的聲音，平靜得讓飛行員感到刺骨的寒意。

飛行員哆哆嗦嗦地將通話器遞了過去。

顧亦安接過，按下了通話鍵。

他不能報出自己的名字。

啞巴家人的遭遇，是他心頭無法抹去的陰影。

他不能再讓自己守護的人，成為別人威脅自己的籌碼。

“呼叫……呼叫……我是夏國公民。”

顧亦安刻意讓自己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虛弱和急迫，混合著電流聲，聽起來格外真實。

“我被米**方劫持，剛剛奪取了飛機控制權(quán)，正在返回國內(nèi)。”

“重復(fù)，我是夏國公民，請求降落！”

無線電那頭，是死一樣的沉默。

只有戰(zhàn)斗機引擎劃破長空的呼嘯，通過機身傳導(dǎo)進來。

數(shù)秒后，那個冰冷的女聲再度響起，殺氣收斂，轉(zhuǎn)為審慎。

“機號534，保持現(xiàn)有航向和高度，不要做出任何多余動作。你的身份需要核實。”

“明白。”

顧亦安吐出兩個字，便閉上了眼睛。

接下來的十分鐘，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三架夏國最頂尖的戰(zhàn)斗機，成品字形編隊，不遠不近地綴在運輸機周圍。

機翼下掛載的導(dǎo)彈，在夜色中泛著金屬的冷光 。

飛行員徹底掐滅了所有僥幸。

這個魔鬼，就算逃得過美軍的特種部隊，也絕對逃不過夏國最頂尖的空中利刃。

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聽話。

顧亦安看似假寐，大腦卻在以恐怖的速度運轉(zhuǎn)。

他要的，從來不是什么安全降落。

他需要一場混亂。

一場足以讓他掙脫枷鎖，徹底消失在所有人視野里的混亂。

終于，無線電中傳來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

“534，身份初步確認。”

“一小時前，米軍塞班島基地，匯報一架運輸機失聯(lián)，與你方吻合。”

“上級指示，引導(dǎo)你至海航07號基地降落。”

“聽從我方指令，降低高度至三千米，航向調(diào)整為2-8-8。”

“收到。”

飛行員如蒙大赦，顫抖著手調(diào)整飛機姿態(tài)。

運輸機開始下降，穿過云層。

下方，海岸線的輪廓逐漸清晰，一條燈火通明的飛機跑道，在黑暗中延伸。

“記住，”

顧亦安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降落時，左側(cè)起落架，不放。”

飛行員猛地一愣，扭過頭，驚恐地看著他。

“不……不放起落架？那會機毀人亡的！”

“按我說的做。”

顧亦安的視線，落在他死死抓住操縱桿的手上。

“或者，我們現(xiàn)在就一起變成一團火球。”

飛行員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冷汗瞬間濕透了后背的飛行服。

他懂了。

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平平安安地走下飛機。

跑道越來越近，地面上十幾輛軍車嚴陣以待，荷槍實彈的士兵，在跑道兩側(cè)拉起了警戒線。

“534，準備降落，放下起落架。”

無線電里傳來最后的指令。

飛行員閉上眼，像是認命般，推動了操縱桿。

“咔噠。”

右側(cè)與機頭的起落架緩緩放下。

唯獨左側(cè)，毫無動靜。

塔臺的觀察員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致命的異常，他的吼聲響徹整個指揮頻道！

“注意！534左側(cè)起落架未放下！”

“重復(fù)！左側(cè)起落架發(fā)生故障！”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在塔臺內(nèi)響起。

“534，立即復(fù)飛！盤旋待命！”

那個沉穩(wěn)的男聲，變得急促而威嚴。

“聽到?jīng)]有！立刻拉升！”

飛行員下意識地就想拉動操縱桿，但一只手沉穩(wěn)地按住了他的胳膊。

是顧亦安。

他從容地拿過通話器，對著里面發(fā)出一聲壓抑的嘶吼。

“不行！液壓系統(tǒng)失靈了！我控……控制不住飛機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腳尖輕微地撥動了一下方向舵。

運輸機機身，在空中肉眼可見地一歪，姿態(tài)瞬間變得極不穩(wěn)定。

“請求緊急迫降！請求緊急迫降！”

顧亦安的聲音里，充滿了恰到好處的驚慌。

塔臺沉默了。

每一秒，都像是對地面指揮系統(tǒng)極限的拷問。

最終，那個男聲帶著決斷再次響起。

“534，批準你的迫降請求！對準跑道中線！”

“地面單位注意！”

“飛機即將迫降，做好一級應(yīng)急準備！”

指令還沒說完，運輸機的機輪，已經(jīng)接觸到了地面。

“滋——”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右側(cè)的輪胎在與地面接觸的瞬間，摩擦出一條焦黑的印記和滾滾濃煙。

緊接著，失去平衡的飛機，左側(cè)機翼猛地向下一沉。

“轟！”

堅固的機翼狠狠鑿進地面，爆開一長串刺眼的火花！

恐怖的離心力，瞬間撕裂了飛機的平衡。

它變成了一個失控的鋼鐵陀螺，在跑道上瘋狂打轉(zhuǎn)、翻滾，一頭沖向跑道邊緣的停機坪！

駕駛艙內(nèi)，天旋地轉(zhuǎn)。

飛行員的腦袋，在第一次翻滾時就狠狠撞在舷窗上，頸骨斷裂，瞬間昏死過去。

顧亦安在撞擊的瞬間，身體非但沒有蜷縮，反而舒展開來，全身的骨骼肌肉以一種奇異的頻率高速振動，將毀滅性的沖擊力層層卸去。

“轟隆！”

失控的運輸機，一頭撞上了一架停機坪上的偵察機。

巨大的沖擊力，將兩架飛機瞬間揉成一團廢鐵。

油箱破裂，航空燃油噴涌而出，瞬間被摩擦產(chǎn)生的火花點燃。

一朵巨大的橘紅色蘑菇云，在凌晨的軍用機場轟然綻放！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劃破了07號基地的夜空。

爆炸的火光，尚未完全消散，十幾輛紅色消防車和軍用卡車已經(jīng)引擎轟鳴，頂著閃爍的警示燈，朝著事故現(xiàn)場呼嘯而去。

整個機場，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從靜默的戒備狀態(tài)，切換到一種高度緊張卻有條不紊的戰(zhàn)時運轉(zhuǎn)。

高壓水炮和白色滅火泡沫，從四面八方噴向那團燃燒的巨大金屬。

灼熱的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和橡膠燒焦的刺鼻氣味。

大火在強力壓制下，掙扎著，逐漸微弱下去。

半小時后，沖天的火光徹底熄滅，只剩下滾滾的黑煙和嗆人的白色水汽。

穿著厚重防火服的消防員，小心翼翼地靠近駕駛艙的位置。

機頭部分損毀最為嚴重，幾乎被撞成了一塊鐵餅。

經(jīng)過一番艱難的破拆，救援人員進入了駕駛艙殘骸。

駕駛位上，有一具已經(jīng)碳化的軀體，被牢牢固定在座椅上，從僅存的骨架結(jié)構(gòu)和位置判斷，正是那名運輸機飛行員。

搜救繼續(xù)進行。

士兵們幾乎翻遍了每一塊稍大些的飛機碎片，從機艙到貨倉，再到散落一地的零件。

然而，除了飛行員，再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其他人的蹤跡。

沒有第二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