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斯當初日日摩挲,對那黃金的成色、戒圈的弧度、乃至內壁刻刀留下的細微痕跡都了如指掌!
更重要的是,此刻那枚戒指在陽光下,竟隱隱流動著一層極淡的、非自然的輝光。
仿佛被某種力量精心呵護著!
而那個小女孩的名字……
納格?
李維斯的腦海中如同劈過一道閃電,瞬間鏈接起游戲過場cg中尼古拉絲失控時無意識低語的那個名字。
《諸神之名》游戲中期,那個以“死亡”與“腐爛”為權柄、給玩家帶來無數麻煩的BOSS之一——
“食尸鬼之主”納格(Nug)!
她怎么會在這里?!
以一個小女孩的姿態?!還被在情人島的孤兒堆里?!
游戲里可完全沒有這段劇情!
而且……她的雙生花耶布又去哪里了?
納格(Nug)。
耶布(Yeb)。
這兩個名字如同詛咒般在他腦海中回蕩。在《諸神之名》的游戲設定里,她們是莎布·尼古拉絲在后期一次重大的失控中,其“黑暗豐穰”權能發生畸變,意外催生出的“雙生子嗣”,象征著“死亡”與“腐爛”的具象化。
她們本應在游戲劇情推進到中盤,主角團隊已經初步成長起來時,才作為難纏的精英BOSS登場,是玩家們又愛又恨的“裝備提款機”。
納格和耶布作為尼古拉絲失控權能催生出的“子嗣”,應當誕生時候,就是成年女性的形象,面容妖冶,眼睛里帶著邪神獨有的刁鉆智慧。
頭發總是像蛇一樣糾纏在一起,黑白對比分明,打打鬧鬧卻又形影不離。
可現在……時間線徹底混亂了!
納格不僅提前出現了,而且是以一個幼年體的形態!
難道是因為尼古拉絲這次沖擊十階的失敗,其泄露的權能產生了某種未知的異變,才使得本應在未來誕生的“子嗣”,以一種不完全的、早產兒般的形式,被提前“催生”了出來?
就像那些在災變中瘋狂滋長又瞬間枯萎的植物?
李維斯感到一陣眩暈,混雜著荒誕的興奮和冰冷的恐懼。
興奮在于,他可能是唯一知道“納格”真正來歷的人,掌握了連游戲內部設定集都未曾記載的秘密。
恐懼在于,這種未知的變數,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計劃。
“要是能上論壇發個帖……”
一個近乎戲謔的念頭閃過李維斯的腦海,帶著穿越者獨有的、與這個殘酷世界格格不入的黑色幽默。
標題就叫——
《驚了!黑山羊之母的崽提前刷出來了,還是蘿莉形態!》
底下肯定一堆人喊“樓主P圖狗’、“求任務觸發坐標”……
這荒謬的聯想讓他嘴角幾乎要勾起一絲自嘲的弧度,但立刻被更深的凝重壓下。
論壇、玩家、攻略……這些都屬于那個已經遙不可及的過去。
在這里,他是孤身一人的賭徒,每一個變數都可能意味著滿盤皆輸。
巨大的震驚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李維斯的理智。
他死死盯著那個自稱納格的小女孩。
看著她用那雙過于清澈、卻隱隱透著非人質感的眼睛,執拗地追問著每一個路過的大人,尋找著她那對名字未知、根本不可能存在于世俗戶籍系統中的“父母”。
負責維持秩序的人員顯然已經應對過多次,臉上帶著無奈而又公式化的同情,彎下腰耐心解釋:
“小納格,我們已經查過很多次了,真的沒有找到你爸爸媽媽的信息。”
“你要相信我們,先在這里好好生活,好嗎?”
納格的小嘴癟了癟,似乎要哭,但最終沒有眼淚,只是更緊地攥住了胸前的戒指,仿佛那是她與“家人”唯一的聯系。
李維斯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
他不能表現出任何異常,尤其是在尼古拉絲面前。
尼古拉絲正將最后一塊黑麥面包遞給一個小女孩,看著她如同受驚的小獸般飛快地接過,塞進嘴里,幾乎沒怎么咀嚼就咽了下去。
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眸深處,那絲因給予而泛起的微光尚未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難以名狀的茫然。
這片土地上的痛苦如此**和龐大,與她空白的內心形成了詭異的共鳴。
讓她感到一種溺水般的窒息。
李維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情緒的細微變化。
時機恰到好處。
他上前一步,輕輕握住尼古拉絲微涼的手,指尖在她手背那枚金戒上不著痕跡地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確認某個錨點。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和,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用北境語說道:
“好了,我們帶來的東西都分完了。你看,他們暫時……還需要更多。但我們今天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李維斯引導著尼古拉絲的視線,掠過那些依舊眼巴巴望著他們的孩子,最終落回到自己臉上。
“這里的氣息對你恢復不利,我們該回去了。”
“下次……等我們準備得更充分些,再多帶些東西來看他們,好嗎?”
尼古拉絲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目光有些渙散地從那些孩子身上收回。
她確實感到疲憊,不僅是身體上的,更有一種精神被抽空的感覺。這片廢墟勾起的未知恐懼與目睹的悲慘現狀交織在一起,讓她本能地想要逃離。
她點了點頭,幾乎是依賴性地靠向李維斯,低聲道:
“……好。”
李維斯心中稍定,暗自松了口氣。
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轉身朝著來時的方向走去,步伐穩定,刻意用身體擋住了尼古拉絲可能望向角落的視線。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走出這片臨時安置點的邊緣時,李維斯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測儀器,再次“無意”地掃過了那個角落。
自稱納格的小女孩依舊站在那里,淺金色的頭發在灰蒙蒙的光線下顯得更加黯淡。
她不再向大人追問,只是用那雙純黑得近乎詭異的眼睛,靜靜地、直勾勾地看著李維斯和尼古拉絲離去的背影。
只有著純粹的向往。
好像在看自己的幻想中的【恩愛父母】。
李維斯的心臟再次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小船緩緩駛離情人島東岸。
尼古拉絲靠在船舷上,閉著眼,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側臉在灰蒙蒙的天光下顯得格外脆弱。
李維斯坐在她身旁,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片逐漸遠去的廢墟。
他的視線仿佛穿透了距離,精準地鎖定了那個小小的、孤零零的身影。
納格……
她現在這副無人認領、蜷縮在廢墟角落的可憐模樣,莫名地觸動了他記憶深處某個畫面——
那是他在游戲資料片里看到的,關于失憶后的莎布·尼古拉絲最初流落荒野的片段剪輯。
一樣的茫然,一樣的無依無靠,像被遺棄的精致人偶,與周遭的破敗格格不入。
一種復雜的情緒在李維斯心底滋生。
并非同情,更像是一種……基于信息差的、微妙的移情。
他知道納格未來的可怕。
但也“目睹”了她此刻的“誕生”與無助。這只不應存在的、錯位的雛鳥,因他間接改變的歷史而提前降生于世,卻被遺棄在命運的垃圾堆里。
或許……
李維斯的目光幽深。
下次再來捐贈的時候,可以稍微關注一下。
這個念頭并非出于善意,而更像是一種對“重要劇情物品”的本能收集欲,以及一種將不可控因素置于視野范圍內的謹慎。
他需要觀察,需要了解這個變數將如何發展。
在確保尼古拉絲絕對安全、絕對可控的前提下,適當接觸納格,也許能獲得意想不到的信息。
甚至……
是一張潛在的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