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就是朔州城了。”
陳平安一邊隨著隊列行軍,一邊朝遠處朔州城遙遙望去。
雖然距離十分遙遠。
但是借助鷹眼技能,他還是能清晰看見。
朔州城高大的城墻,皆是由堅硬的青磚砌成。
城墻之上,隨處可見干涸的血跡,巨石轟砸出的凹坑,以及烈火焚燒過的焦黑。
滿是戰火摧殘痕跡。
一隊隊裝備精良的北莽士兵,在城墻上巡邏警戒。
城墻腳下。
滿是一架架焦黑、破損的攻城器械,以及一具具鮮血淋漓的士兵尸體。
無聲訴說著戰爭的殘酷慘烈。
而朔州城數百丈外。
軍帳連綿,不見邊際。
將朔州城圍了個水泄不通。
以往,陳平安動輒聽人提起十萬大軍、百萬大軍。
仿佛軍隊人數,僅僅只是一個數字。
直至此刻,親眼看見朔州城外,連綿成片的軍帳、營寨。
才終于對軍隊數量,有了一個確切概念。
十萬大軍,絕非只是一個數字。
而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連綿軍帳!
是漫山遍野,挺立如林的旌旗、長戈!
帶甲百萬,可吞天下!
長石縣六百名新兵到來后。
百戶林峰帶著兩名隊長,進入營盤深處,去向長官匯報情況。
陳平安等一眾新兵,則在另外幾名隊長的率領下,在一片空地上安營扎寨。
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傍晚時分,林峰從營盤深處返回。
一同帶回來的,還有幾輛馬車。
馬車上拉著一套套鎧甲、盾牌等器械裝備。
“來人吶,把這些鎧甲、盾牌,給大家都分發下去。”
“一來就給發鎧甲啊!”
“太好了!”
看著馬車上一具具寒光閃爍的金屬鎧甲,新兵們一個個兩眼放光。
要知道,在新兵營訓練的時候。
新兵們可完全沒有鎧甲、護具這一說法。
只有在練習拼殺的時候,能夠領到一把鋼刀。
如今,來前線兵營的第一天,竟然就領到了鎧甲。
眾人頓時欣喜不已。
只有陳平安和楊玉瑤兩個人面色微凝,眼中露出一抹凝重。
新兵入營,臨陣發甲。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啊。
很快,一具具鎧甲被分發下來。
領到鎧甲的新兵們卻紛紛愣住,眼中露出愕然之意。
“咦?不對啊,這鎧甲怎么是破的?”
“怎么上面還帶著血?”
“不會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吧?”
……
“肅靜!吵什么吵?”
林峰臉色一沉,大聲喝道:
“實話告訴你們,這些鎧甲,就是從戰死的將士身上扒下來的。”
“有什么問題嗎?難不成給你們發新甲?”
“不想要的可以不要,我允許你們赤膊上陣!”
聽見林峰呵斥之聲,新兵們頓時都不說話了。
就算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破損鎧甲,也能起到防護作用,總比赤膊上陣要好得多。
只不過,原本領到甲胄的激動心情。
卻如冷水澆頭般冷卻了下來。
這些甲胄,不知被多少名士兵穿過。
以往的主人都已經戰死,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呢?
田進在馬車上一頓翻找,找到一套相對完好的鎧甲,拿過來交給陳平安。
“這套鎧甲還算不錯,給你穿了。”
“謝謝隊長。”
陳平安向田進道謝一聲,接過鎧甲,細細打量。
從鎧甲的樣式來看,這是一套標準的半身札甲。
一片片堅固的金屬甲葉層疊交錯,護住前胸、后背、肩膀等要害部位。
雖然有一些刀劍劈砍的痕跡,但僅僅是略微凹陷,并未破甲。
其原本主人,應該是被箭矢射中了面門、脖頸等鎧甲無法保護的要害部位,才戰死的。
有這樣一套鎧甲護身,無疑能讓士兵的戰場生存率大幅提升。
分發完鎧甲后,又給每名新兵發放了一面圓盾。
圓盾主體是木質打造,表面覆有一層皮革。
輕便易攜,且擁有良好的防護作用。
披甲、頂盾、持刀。
這如此明顯的裝備配置,陳平安已基本確定。
上面真是要讓他們這群新兵,去充當炮灰,沖擊朔州城的城墻。
但難道上面還真指望,靠一群未經過戰火洗禮的新兵,啃下朔州城的城墻?
除了送死有什么意義?
晚上睡覺的時候,陳平安向楊玉瑤提起此事。
正依偎在他懷里,小口小口吃著桂花糕的楊玉瑤,聞言直接輕哼一聲。
“這有什么難猜的?”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動動腦子就知道了。”
“大軍圍困了朔州城一個多月,還久攻不下,北莽的援軍多半已經在路上了。”
“如果再不盡快破城,北莽援軍一到,我軍將腹背受敵,必然大敗。”
“如果我是領兵主將,一定會同時攻擊四面城墻,做出殊死一搏,全面進攻的架勢。”
“待守軍兵力分散后,再集中優勢兵力,重點突破一面城墻。”
陳平安馬上明白了楊玉瑤的意思。
“所以說,只有一面城墻是主攻方向。”
“我們這些新兵,只是用來虛張聲勢,牽制敵軍兵力的炮灰?”
“孺子可教……你手往哪兒摸?!”
“太可怕了,人一緊張,就會不由自主的想抓點兒什么。”
“……”
“陳平安。”
楊玉瑤吃完桂花糕,突然開口,輕喚了陳平安一聲。
“嗯?”
“快打仗了,你別死了。”
楊玉瑤說完,又往陳平安懷里蹭了蹭,一雙美眸緩緩閉起。
“如果我活下來,有獎勵嗎?”
“如果你能拿下先登之功,也未嘗不可。”
先登!
與斬將、奪旗、陷陣并列,并稱士兵的四大軍功!
這女人,開口就是先登之功,真是一點兒不客氣啊。
之后幾天,陸續有來自其他郡縣的新兵趕至,在陳平安他們的營帳周圍安營扎寨。
陳平安粗略估計。
最近幾日,光是從涼州各地征調來的新兵,恐怕就至少有萬人之數,可見此戰規模之大。
直至第四天清晨。
號角之聲響徹軍營。
大乾王朝十萬兵馬,在朔州城外整齊列陣。
陳平安所在的新兵營被安排在城西。
他們這些新兵前方,還有幾排面容剛毅的精悍老兵。
哪怕只是佯攻牽制,也必須要把戲做足,打出足夠的威脅性。
不可能只讓新兵去充當炮灰。
不然,很快就能被識破佯攻,也起不到牽制的作用了。
大戰將起。
空氣中都仿佛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許多新兵,頭回經歷如此陣仗。
還未開打,額頭上便滲出冷汗,緊張的攥緊了拳頭,呼吸變得粗重無比。
“攻城!”
大軍前方,將軍抽出腰間佩刀。
戰鼓轟鳴,響徹大地。
最前排幾百名老兵,馬上發出震天的怒吼聲。
紛紛頂著盾牌,扛著云梯,或推著沉重的云梯車。
向前方巍峨的朔州城沖擊而去。
大戰,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