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看不見的人,嗅覺聽覺都好的出奇…
青鳶整個人僵住,大氣都不敢出。
只聽竇夫人關切道:“三郎可是有哪里不舒服?面前是火盆,沉沙扶著,不會出錯的,若是三郎不放心,母親來扶三郎可好??”
被人打斷,楚驚弦神色也恢復如初,被人扶著跨過火盆:“無事,母親無需擔憂。”
楚驚弦一走,青鳶才松了口氣,轉眼又在嬤嬤選人熏艾時,當時就狠狠提了起來。
她當時是最后排,如今調轉方向,就成了第一排啊!
主座上竇夫人笑:“慢著,給三郎去晦氣,自然要選個命格好的來,青鳶,你來替三公子熏艾。”
懸在頭上的劍還是斬了下來,青鳶深呼吸了口氣,只能上前應答:“是,夫人。”
青鳶從嬤嬤手里接過點燃的干艾。
灰白的艾草煙裊裊升起,她硬著頭皮走上前,男人身上的冷梅氣息強硬地劈開艾草氣味,直往青鳶鼻尖鉆。
一如那一夜,陰濕氣味也遮不住他身上的冷梅香…
“靠近些!你這是熏艾呢,還是熏公子呢?”
嬤嬤一聲呵斥,硬把青鳶推得離楚驚弦更近。
面前和楚驚弦的距離,堪堪一拳,他溫熱的氣息直打在她額頭,青鳶渾身都緊繃起來,緊緊攥著艾草,耳邊嬤嬤念叨的祝詞都蓋不住她的心跳聲。
冷靜,冷靜!!
這么重的艾草味,他不可能聞清楚她身上味道的!
想完,就聽見楚驚弦問:“你便是母親口中的青鳶?”
青鳶拿著艾草的手都抖了兩抖:“是,五公子院中的青鳶。”
“原來是你。”楚驚弦臉上沒有半分神色變化。
問完,他再沒說話。
一場熏艾,說長不長,對青鳶來說著實煎熬。
好不容易結束,她正要退下,手腕一緊,被人抓住,她下意識抬頭,楚驚弦的俊臉就在她眼前放大。
五官深邃而瘦削,肌膚冷白,細長白巾覆蓋眼眉,薄唇殷紅,明明多情浪蕩子的面向,偏偏一身的清冷禁欲氣息。
一如那夜…
他身上的冷梅香,像是帶著鉤子,硬生生強行將她腦海里埋起來的畫面勾出來!
頭頂上傳來熟悉的清冷嗓音:
“小心。”
青鳶的思緒被拉回,一看是手中艾草要燒著她的手,楚驚弦這一握,她手中的艾草摔倒地上。
她像是被火燎了般,迅速后退兩步,跪下行禮:“奴婢多謝公子。”
“起來吧,無需謝。”楚驚弦薄唇輕掀:“或許,日后會隨五弟喚聲兄長。”
背后是鎮國侯府所有的丫鬟小廝,面前主座上是竇夫人,周圍是嬤嬤,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青鳶身上。
面前楚驚弦的身影,和她夢魘畫面中的男人直接重合,只有她知曉,眾人眼中清冷禁欲的侯府三公子,瘋起來時是何等兇殘的獸。
……兄長!
簡短兩個字,如同重錘猛敲在青鳶心上,震得她一時無措又慌亂。
竇夫人的笑聲從主座傳來:“行了行了,都下去吧,我要和三郎好好說說話。”
得了特赦,青鳶一溜煙就跑得沒影兒了,絲毫沒注意到竇夫人落在自己身上的冰冷模樣。
——
青鳶跑回院里,打了盆冷水洗臉好好冷靜冷靜。
楚驚弦回來了…日后豈不是遇見的可能性極高?
當日讓青鳶去死牢為楚驚弦傳宗接代的,正是竇夫人身邊的嬤嬤,向來夫人該是知道的。
竇夫人從前買她確實是給楚景玉當童養媳沖喜,是說過以后成親的,但楚景玉漸漸好了,如今文武雙全,出身更是頂高貴的,竇夫人自然不肯讓她再和楚景玉成親。
只是為何今日,竇夫人為何非要讓她去為三公子熏艾?
罷了,一時也想不明白。
高門深宅里,多的是算計和爭斗,哪里是她能瞧明白的?
不行,一定要最快速度攢齊銀子贖身,出府平平安安過日子才是。
——
清晨那一遭,已經晚了楚景玉起身的時辰。
青鳶沒敢耽擱,端了盆熱水就去了楚景玉房外。
剛一到門口,就被突然走出來的高大身影撞得身形不穩,盆一脫手,熱水潑的滿地都是。
“哪兒來的奴才,敢擋了本公子的去路?”
楚景玉冰冷慍怒的嗓音炸開來,隨即就是一腳。
青鳶吃痛,一張臉都皺起來。
做不了了,這伺候人的日子,她是一天都不想過了。
再忍忍,再忍忍。
她穩住身形,跪在地上,心里直罵,面上卻不顯:“是奴婢不仔細,沖撞了公子,還請公子贖罪。”
楚景玉一聽,這才發現是青鳶,臉上一下就溫柔起來,伸手將她扶起來,“阿鳶,我不知道是你,我無意傷你,疼不疼?”
說著,楚景玉要去查看她的手臂,瞧著倒是關切。
青鳶后退了半步,低頭:“奴婢沒事。”
楚景玉看著自己懸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識蹙了眉,知曉她許是在賭氣,刻意放軟了語氣:“阿鳶,莫要賭氣,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你和旁人,始終都是不同的。”
青鳶低眉順目:“奴婢沒和公子賭氣。”
是。
楚景玉待她或許不同,但也只是不同罷了。
她本名青禾,被送進楚景玉院里的第一天,他便說:“這名不好,聽著低賤,改叫青鳶吧,我喜歡。”
別人眼里,一個丫鬟,能得公子賜名,或許是上上榮寵了。
青鳶…青鳶,她其實是他豢養的一只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縱使盡心盡力照顧他十年,也只是開心了逗兩下,不開心了踹到一邊。
她確實沒賭氣,只是不想做他豢養的那只鳥了。
她叫青禾,不叫青鳶!
楚景玉瞧她那樣子,看著乖巧,話里的故作平靜,分明就在賭氣,還欲說些什么,旁邊丫鬟卻提醒了一句:“公子,我們家小姐還等著呢?”
是啊。
清歌還等著,她不像阿鳶,她身子向來弱,受不得風,可不能讓她久等。
楚景玉頓時心里焦急起來,沒了和青鳶說話的耐心,索性道:
“你先回去上藥,本公子今日有事兒,不用你伺候起身了。今日是我不仔細,要什么藥你隨便吩咐,但我天生便是這樣的性子,說不出好聽的話哄你,你若要氣那就氣吧。”
又是一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