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公寓樓下的談判
出租車在公寓樓下停住時,我看見那輛黑色的邁巴赫。
它就停在路燈照不到的陰影里,像一頭蟄伏的獸。車窗貼著深色膜,看不見里面的人,但我知道他在。
付錢下車,我站在車旁,深吸一口氣。
后車窗緩緩降下。
陸司琛的臉出現(xiàn)在陰影交界處,一半被路燈照亮,一半隱在黑暗里。他看著我,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復(fù)雜——沒有嘲諷,沒有掌控欲,只有一種近乎疲憊的專注。
“上車。”他說,聲音有些啞。
“有事就在這里說。”
“蘇清婉。”他叫我的全名,像在咀嚼某種堅硬的果實,“關(guān)于孩子的事,你確定要站在大街上說?”
我的手指瞬間收緊。
他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診所里有他的人?還是陳醫(yī)生……
“上車。”他重復(fù),這次不是命令,更像請求,“就十分鐘。”
我拉開車門,坐進后座。車內(nèi)冷氣開得很足,和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在一起。林峰坐在駕駛座,識趣地升起前后排之間的隔板。
空間密閉,只剩下我們兩個人。
“你怎么知道的?”我問。
“陳醫(yī)生是我母親的同學(xué)。”陸司琛說得很直接,“她打電話給我母親,我母親打給我。她說有個年輕的中國孕婦,懷著雙胞胎,其中一個確診左心發(fā)育不良……她描述的樣子,我猜是你。”
他頓了頓:“為什么不告訴我?”
“告訴你有什么用?”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你會像上次一樣,理性地建議我放棄,對嗎?‘減少損失’,‘降低風(fēng)險’,這不就是你的邏輯嗎?”
陸司琛沉默了。
車窗外,夜色漸深,公寓樓的燈光次第亮起。遠處傳來模糊的電視聲,某家廚房飄出咖喱的香味。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新加坡夜晚。
“去美國。”陸司琛突然說。
我轉(zhuǎn)過頭。
“波士頓兒童醫(yī)院,全美最好的小兒心臟中心。”他的語速很快,像在背誦準(zhǔn)備好的方案,“他們的胎兒心臟病團隊全球頂尖,做過上百例類似的宮內(nèi)干預(yù)手術(shù)。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Dr. Jonathan Miller,他可以收治。”
我張了張嘴,發(fā)不出聲音。
“費用你不用擔(dān)心,全部我來承擔(dān)。”他繼續(xù)說,“包括你的陪護人員、住宿、所有后續(xù)治療。但有一個條件——”
他看著我,路燈的光在他眼中明明滅滅。
“我要全程參與。從檢查到手術(shù),到孩子出生后的所有治療。我要有知情權(quán)和探視權(quán)。”
空氣凝固了。
“為什么?”我終于找回聲音,“陸司琛,為什么突然這么做?因為愧疚?因為終于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混蛋?還是因為……”
“因為那是我的孩子。”他打斷我,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砸在我心上,“無論你有多恨我,無論我們之間有多少恩怨,那是我的孩子。兩個都是。”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我的肩膀,但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知道我沒資格要求什么。”他說,“我知道我說過那些混賬話,做過那些混賬事。你完全有理由拒絕我,甚至可以用這件事作為離婚談判的籌碼——媒體會愛死這個故事的,‘冷血富豪逼迫病胎母親墮胎’。”
他自嘲地笑了笑:“陳律師已經(jīng)收集好所有證據(jù)了,對嗎?只要你想,隨時可以讓我身敗名裂。”
我沒說話。
他說得對。
“但我還是來了。”陸司琛靠回座椅,看向窗外,“不是來談判,也不是來收買。只是……來告訴你,有一個選擇。”
“什么樣的選擇?”
“一個可能保住兩個孩子的選擇。”他轉(zhuǎn)回頭,目光灼灼,“雖然概率不高,雖然過程會很痛苦,雖然可能要花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美元,而且最終可能還是失敗。但至少……我們可以說,我們盡力了。”
“我們?”我捕捉到這個詞。
陸司琛愣了一下,隨即改口:“你。是你可以說,你盡力了。”
長久的沉默。
車內(nèi)只有空調(diào)運轉(zhuǎn)的低鳴。
“我需要考慮。”最后我說。
“多久?”
“不知道。”
“孩子等不了。”陸司琛的聲音變得急促,“如果要做宮內(nèi)干預(yù),最好在二十四周之前。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七周了,加上辦簽證、預(yù)約、排期……時間很緊。”
“我說了,我需要考慮!”我突然失控地喊道,“陸司琛,你以為這是什么?點菜嗎?選A套餐還是B套餐?這是一個孩子的生命!是我的孩子!”
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涌出來。
壓抑了一整天的恐懼、無助、憤怒,在這個密閉空間里終于決堤。
“你知道我今天在B超室里想什么嗎?”我哽咽著,“我在想,是不是因為我前世做了孽,所以這一世還要遭受報應(yīng)?我在想,是不是無論如何都逃不過失去孩子的命運?我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不配當(dāng)母親?”
陸司琛僵住了。
他看著我的眼淚,第一次露出近乎無措的表情。
“清婉……”他伸出手,這次真的碰到了我的肩膀,很輕,像怕碰碎什么,“不是你的錯。從來都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我抬起頭,滿臉淚痕,“你的嗎?林薇薇的嗎?還是命運的?”
“我的。”他毫不猶豫,“全部是我的錯。”
他說這句話時,眼神里有某種東西碎裂了。那層永遠堅固的、驕傲的、掌控一切的外殼,終于裂開了一條縫。
“所以讓我做點什么。”他近乎懇求,“不是為了贖罪——我知道有些罪贖不清。只是……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做點對的事。就這一件。”
我看著他。
這個我曾經(jīng)愛到骨子里,又恨到骨髓里的男人。
此刻他卸下所有光環(huán)和鎧甲,只是一個在深夜的車?yán)铮瑧┣蟊辉试S參與拯救自己孩子的男人。
多么諷刺。
前世我跪著求他不要傷害孩子,他冷酷地推開我。
這一世我決絕地要離開,他卻追到另一個國家,說要傾盡所有救孩子。
“給我一天。”我擦干眼淚,聲音恢復(fù)平靜,“明天晚上,我給你答復(fù)。”
“好。”陸司琛點頭,“這期間,我會準(zhǔn)備好所有材料。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材料都在那里。”
我推開車門,下車前突然想起什么。
“陸司琛。”
“嗯?”
“如果你是在演戲,”我回頭看他,“如果這只是另一種形式的控制,我會讓你后悔的。用我余生的全部時間,讓你后悔。”
他看著我,眼神清澈見底:“我知道。”
第二節(jié):Sophia的真相
公寓里沒開燈。
我坐在黑暗的客廳里,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上面是Sophia半小時前發(fā)來的信息:「我在地下停車場,現(xiàn)在方便上去嗎?」
我回復(fù):「上來吧。」
五分鐘后,敲門聲響起。
打開門,Sophia站在門外,手里沒拿辭職信,而是拎著一個看起來很沉的公文包。她臉色蒼白,眼睛紅腫,顯然哭過。
“我可以進來嗎?”她問。
我側(cè)身讓她進來,打開燈。
燈光亮起的瞬間,我們都瞇了瞇眼。然后我看見了茶幾上攤開的文件——是我下午在診所收到的那些,關(guān)于她過去的調(diào)查報告。
我忘了收起來。
Sophia也看見了。
她站在客廳中央,像被釘在原地,直直地看著那些紙張。
“你知道了。”她輕聲說。
“陸司琛給我的。”我走過去,把文件收起來,“我撕了原件,這些是復(fù)印件。但我還沒看。”
“為什么不看?”
“因為我想聽你親口說。”我看著她,“如果你愿意說的話。”
Sophia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然后她放下公文包,走到窗邊,背對著我。
“沈佳寧。”她念出那個陌生的名字,“香港大學(xué)經(jīng)濟系第一名畢業(yè),二十三歲進摩根士丹利,二十五歲成為部門最年輕的副總裁。有一個男朋友,也是上司,大我十二歲,離過婚,有兩個孩子。”
她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他叫David Tan Jr.,是David Tan的堂弟。我們一起做了三年項目,然后……2009年那樁內(nèi)幕交易案,你應(yīng)該聽說過。”
我聽說過。當(dāng)年轟動香港金融圈的丑聞,涉及數(shù)億資金,三名高管入獄。
“主謀是他,但我知情。”Sophia轉(zhuǎn)過身,眼里有淚光,“我知道他在操作什么,我提醒過他風(fēng)險,但我沒舉報。因為……我愛他,也因為我不想失去那份工作,那份光環(huán),那個‘華爾街金童玉女’的神話。”
她苦笑:“很蠢,對吧?”
“后來事情敗露,他扛下所有責(zé)任,入獄三年。我因為‘配合調(diào)查’,只被行業(yè)禁入五年。David家族恨透了我——他們覺得是我誘惑了他,又毀了他。”
“所以你改名換姓,來了新加坡。”
“是。”Sophia點頭,“沈佳寧死了,Sophia Chen活了下來。我用七年時間,從零開始,做咨詢,做投資,終于有了自己的小公司,有了一點名聲。然后……你出現(xiàn)了。”
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握住我的手。
“Wan,我必須坦白兩件事。”她的聲音在顫抖,“第一,David Tan知道我是誰。從你第一天聯(lián)系我,說要來新加坡創(chuàng)業(yè),我就知道,遲早會撞上他。”
“第二,”她閉上眼睛,“昨天評審會前,我私下見過他。我求他……不要因為我的過去,而否定你的項目。他說可以,但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他要我在項目成功后,把20%的股份轉(zhuǎn)給他指定的人。”Sophia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我答應(yīng)了。我沒告訴你,因為我想……等項目成功了,再跟你說。或者找別的辦法解決。”
我看著她。
這個總是雷厲風(fēng)行、無所不能的女人,此刻蹲在我面前,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我問。
她點頭:“我不該瞞著你。更不該……替你做決定。”
“不。”我扶她起來,“你錯在,低估了我。”
Sophia愣住了。
“Sophia,我們是合伙人。”我看著她的眼睛,“七年前你幫過我,七年后我信任你。不是因為你是完美的圣人,而是因為你是你。”
“可是我的過去……”
“每個人都有過去。”我打斷她,“我也有。我嫁給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做了三年替身,差點死在手術(shù)臺上。如果要說污點,我的比你更不堪。”
我走到廚房,倒了兩杯水,遞給她一杯。
“David Tan的條件,我們不能答應(yīng)。”我說,“不是因為道德,而是因為原則——我們的公司,不能被任何人勒索。20%的股份,那是我們的命脈。”
“那怎么辦?”Sophia急切地問,“他會報復(fù)的,他已經(jīng)在評審會上……”
“他給了我們補助金。”我提醒她,“在接到那個電話之后。”
“你是說……陸司琛?”
我點頭:“陸司琛用某種方式,讓他改變了主意。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方式,但至少暫時,David不會明著為難我們。”
“暫時的安全不是安全。”Sophia搖頭,“Wan,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如果你需要我退出……”
“我需要你留下。”我堅定地說,“沒有你,這個項目做不起來。我的精力要放在孩子身上,公司需要你來掌舵。”
“可是——”
“Sophia。”我握住她的手,“你聽好。我們的合作建立在兩件事上:第一,你認(rèn)可我的項目;第二,我信任你的能力。其他的,包括你的過去,包括David的威脅,都是我們要一起解決的問題,而不是你一個人的罪過。”
她看著我,眼淚終于掉下來。
“對不起。”她哽咽著,“我只是……太害怕失去這一切了。好不容易重新開始,好不容易有了新的事業(yè),新的朋友……我害怕又回到七年前,一無所有的樣子。”
“你不會。”我抱住她,“這次我們在一起。你、我,還有肚子里這兩個小家伙——雖然其中一個可能有點麻煩。”
她破涕為笑,但隨即又擔(dān)憂起來:“孩子的事……你決定了嗎?”
我松開她,走到窗邊,看著樓下。
那輛邁巴赫還停在那里,車燈已經(jīng)熄滅,像一頭沉睡的獸。
“我不知道。”我輕聲說,“去美國,意味著要接受陸司琛的幫助,要和他重新捆綁在一起。不去,可能失去一個孩子。”
“或者兩個。”Sophia輕聲補充。
“或者兩個。”我重復(fù)。
窗外,新加坡的夜空沒有星星,只有城市的光污染映出的暗紅色天幕。
這是一個不眠之夜。
對很多人來說都是。
第三節(jié):第三條路
凌晨兩點,手機震動。
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但區(qū)號顯示是波士頓。
我接起來。
“蘇清婉女士嗎?”一個溫和的男聲,帶著美式口音的英語,“我是Jonathan Miller,波士頓兒童醫(yī)院胎兒心臟病中心的主任醫(yī)師。很抱歉這么晚打擾您。”
我坐起身,打開床頭燈。
“Miller醫(yī)生?”
“是的。您的朋友陸先生聯(lián)系了我,發(fā)來了您今天的超聲影像和報告。”他的語速不快,每個字都很清晰,“我想和您談?wù)劻硪环N可能性,在您做最終決定之前。”
“另一種可能性?”
“陸先生告訴我的情況是,您正在考慮是否來美國進行宮內(nèi)干預(yù)手術(shù),或者……進行選擇性減胎。但我想告訴您,還有第三條路。”
我的心跳加快了。
“請說。”
“根據(jù)您的影像,寶寶B的左心室確實發(fā)育不良,但右心室功能完好,心房結(jié)構(gòu)正常。”Miller醫(yī)生的聲音很專業(yè),但帶著一種安撫的力量,“這種情況,我們有一種相對較新的治療方案,叫做‘單心室修復(fù)路徑’。”
他耐心解釋:“簡單說,我們不試圖修復(fù)左心室,而是通過一系列手術(shù),讓右心室承擔(dān)全部的泵血功能。孩子出生后,會進行三次階段手術(shù),通常在六個月內(nèi)完成第一階段。”
“成功率呢?”
“在我們中心,類似病例的五年存活率是85%。”他說,“但我要誠實地告訴您,即使手術(shù)成功,孩子未來的生活質(zhì)量會受影響。不能劇烈運動,需要終身服藥和定期復(fù)查,而且……預(yù)期壽命可能比常人短。”
85%。
比陳醫(yī)生說的“存活率不高”,具體了很多。
“這種方案,需要去美國做嗎?”
“前兩次手術(shù)需要,第三次可以在有經(jīng)驗的亞洲中心完成。”Miller醫(yī)生說,“但孕期監(jiān)控和分娩最好在我們這里,因為我們有最完善的多學(xué)科團隊,可以應(yīng)對任何突發(fā)狀況。”
“費用呢?”
“全部流程,包括您在美國期間的生活和醫(yī)療,大約需要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美元。”他頓了頓,“陸先生說費用不是問題,但我想您有權(quán)知道數(shù)字。”
一百五十萬到兩百萬美元。
陸司琛說得輕描淡寫,但這是一個普通人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錢。
“我需要考慮。”我重復(fù)著今天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
“當(dāng)然。”Miller醫(yī)生很理解,“我建議您和您的家人充分討論。但請記住,如果您選擇這個方案,我們需要在四周內(nèi)開始準(zhǔn)備。這是時間窗口。”
掛斷電話后,我再也睡不著。
我打開電腦,搜索“單心室修復(fù)路徑”。醫(yī)學(xué)論文、患者論壇、幸存者博客……我看了三個小時,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我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痛苦。
看到那些術(shù)后孩子天真爛漫的笑容,也看到父母深夜在論壇上傾訴的焦慮和恐懼。
清晨六點,手機又響了。
這次是陸司琛。
“Miller醫(yī)生聯(lián)系你了?”他問。
“嗯。”
“你怎么想?”
我沒回答,反問:“你為什么會想到聯(lián)系他?你不是應(yīng)該勸我放棄嗎?那才是最理性、最經(jīng)濟的選擇。”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長到我以為他掛了。
“因為昨晚我做了一個夢。”陸司琛終于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夢見很多年前,沈念離開我的那天。她哭著說‘陸司琛,你永遠不懂什么是失去’。”
他頓了頓:“現(xiàn)在我想,我可能開始懂了。”
“所以這是為了沈念?”
“不。”他說得很堅定,“是為了你,為了孩子,為了……那個可能存在的,我成為更好的人的可能性。”
窗外,天空徹底亮了。
新加坡在晨光中蘇醒,車流聲漸起,鳥鳴啁啾。
我站在窗前,手輕輕放在小腹。
寶寶A踢了我一下,像是在說:媽媽,我在這里。
寶寶B很安靜,但他也在那里。
兩個心跳。
一個決定。
“陸司琛。”我對著電話說。
“嗯。”
“我要去波士頓。但我有三個條件。”
“你說。”
“第一,所有醫(yī)療決策,最終由我做主。你可以提建議,但不能干涉。”
“同意。”
“第二,在美國期間,我們不同住,不見面,除非必要。我不想讓孩子還沒出生,就活在父母爭吵的陰影里。”
這次他沉默了幾秒:“……同意。”
“第三,”我深吸一口氣,“這筆錢,算我借你的。我會還,連本帶利。無論需要多少年。”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
“清婉,你不必——”
“我必須。”我打斷他,“這是底線。如果你不同意,我就自己想辦法。”
又是一陣沉默。
然后他說:“好。我讓律師準(zhǔn)備借款協(xié)議,利率按新加坡銀行同業(yè)拆息,期限……三十年,可以嗎?”
“可以。”
掛斷電話后,我走到鏡子前,看著里面的自己。
臉色蒼白,眼袋深重,頭發(fā)凌亂。
但眼睛里有光。
那是一種近乎瘋狂的光——明知前路艱難,偏要一意孤行的光。
我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毀掉我剛剛起步的事業(yè),可能讓我和陸司琛重新陷入糾纏,可能耗盡我所有的精力和金錢,最終仍然可能失去孩子。
但我還是要去試。
因為這一次,我想對自己說:我盡力了。
真的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