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分。

天還沒完全亮。

巳汶小學的操場上，季暝正在對直-10做最后的檢查。

楚瑤剛做完感染源檢測。

此時正站在純黑的武裝直升機旁，身側(cè)是過來給她做檢查的涂教授。

涂云意探頭，瞧了一眼正在檢查副油箱的季暝，再轉(zhuǎn)頭看向楚瑤。

這個算是自己半個學生的小姑娘，長得確實好看，小臉白凈，氣質(zhì)沉靜。

一看就是能靜得下心來搞研究練技術(shù)的，是個當醫(yī)生的好苗子。

老太太的目光在楚瑤略有些紅腫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目光掠過她的脖頸，瞥見幾道昨晚檢查時沒見過的紅痕，心下了然，

語帶揶揄：“昨晚沒睡好？”

“??？”楚瑤茫然回頭，對上涂教授帶著意味深長的笑，有些遲鈍地點頭，“沒怎么睡著?！?/p>

白熒的副作用太上頭了，身體亢奮，精神也是，就跟磕了違禁品一樣，后勁十足。

本來就失眠睡不著，季暝還一個勁鬧騰，硬是在帳篷里胡來了幾個小時。

楚瑤只記得自己暈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三點多。

幾乎沒怎么睡，就被他叫起床。

醒過來的時候，小季暝還想胡作非為。

要不是六點就要出發(fā)，楚瑤懷疑這人還能奮戰(zhàn)一個白天。

聽到楚瑤的回答，涂教授輕笑一聲，“年輕就是有活力，那位季中校的技術(shù)怎么樣？”

“……”楚瑤的嘴微張，表情呆呆的，片刻之后，臉頰緋紅一片。

躲開涂教授調(diào)笑的眼神，小聲說：“不……不怎么樣。”

“哈哈哈哈！”涂云意大笑，“技術(shù)不行就叫他多練練，別太慣著他?！?/p>

說著，她伸手，手指點在楚瑤的脖頸上，提醒：

“現(xiàn)在的小年輕，一個個的不知輕重，你一個小姑娘，別吃虧了。

男人嘛，該教育還是要教育的，脾氣太軟了可不好。”

楚瑤怔怔看向涂教授，正當她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季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檢查完畢，可以準備出發(fā)了。”

“好的?！背帡l件反射地應(yīng)了一聲，隨即回頭看向涂云意。

看到老人家?guī)е埔怅P(guān)心的笑，心中泛起一絲暖意，思緒卻在想到某段記憶時，呼吸微滯。

到嘴邊的話，又一次卡了回去。

涂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往旁邊讓了讓。

看著季暝為楚瑤戴上飛行頭盔，穿上直升機內(nèi)備用的飛行夾克。

被季暝抱上后座的武器操控艙，楚瑤在他封窗前，探出頭，看向飛機外的涂云意，靜了兩秒，開口：“涂老師，謝謝你?！?/p>

是為她之前的那番話道謝，也為她出現(xiàn)在這里道謝。

涂云意笑得灑脫，抬手朝她揮了揮，“等疫情過去了，我去一院看你，請你吃海臨街的小籠包。”

“好！”楚瑤重重點頭，壓下喉間的哽咽，“您……一定要注意安全?！?/p>

“你也是，凡事量力而行?！蓖吭埔庹f著，將目光投向季暝，“季中校，我這學生就麻煩你照顧了。”

季暝側(cè)身，轉(zhuǎn)頭，語氣鄭重：“您放心。”

……

“篤篤篤”的螺旋槳聲，純黑的直-10自巳汶小學起飛。

楚瑤側(cè)著頭，透過舷窗看向逐漸遠離的小學操場。

看著操場上越變越小的老人，心情五味雜陳。

在上一世，她跟涂教授的交集并不多。

離老人最近的兩次，一次是九月份的一場聯(lián)合手術(shù)。

老太太在手術(shù)室里整整站了六個小時，出來第一句話就是：“帶我去抽根煙?！?/p>

楚瑤當時就站在手術(shù)室外面，陰差陽錯就被涂教授抓了壯丁。

一路扶著老人家去休息室，到了休息室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身上壓根就沒煙。

出去問其他醫(yī)生要了煙，回去又發(fā)現(xiàn)沒有打火機，又出去借打火機。

進進出出好幾趟，才給老太太點上煙。

本來楚瑤都已經(jīng)準備好挨罵了，結(jié)果老太太笑呵呵地說：

“你這個小丫頭，脾氣太好了，很容易被欺負的誒……”

想到這兒，楚瑤忍不住輕笑出聲。

涂老師看人真準，七年前剛實習那會兒，自己還真是急診中心里最經(jīng)常被欺負的那個。

包括后來被科室主任性騷擾的事。

另一次。

是在末世第一年，盛海第三基地的醫(yī)療中心。

當時的涂云意是C營醫(yī)療中心的負責人，楚瑤是B營的普通醫(yī)療兵。

剛到醫(yī)療中心工作的三個月，楚瑤的活動范圍幾乎只在B營，并沒有機會見到涂云意。

知道涂云意在C營，還是C營的負責人，是在2023年的7月11日。

在經(jīng)歷長達七個月的漫長潛伏期后，涂云意在這一天，突發(fā)性畸變成了一只極其罕見的飛禽類畸變獸。

楚瑤當時被B營的中隊長派了任務(wù)，去C營接一名重癥患者。

救護車剛停在C營醫(yī)療中心外，她跟同車的醫(yī)療兵，全程目睹了變成畸變獸的涂云意，在眾多基地士兵圍剿下，向基地外飛逃的情形。

原本，飛禽一類的畸變獸是最不容易被抓的。

巧合的是，七月開始，盛海第三基地引入了“遠航”的防御電網(wǎng)系統(tǒng)。

在精神污染之下，失去大半理智的涂云意，就這么一頭撞在C營外圍的大型高壓電網(wǎng)上。

最后，被過來售賣防御系統(tǒng)的“遠航”成員，以交易兌換品之一，帶去了“遠航”在盛海第一基地的實驗室。

憶起那一幕，楚瑤望著下方已然變成小小一個點的人影，在心中默念：

七月……七月之前，必須去盛海第三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