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場面陷入了僵局之中時,大堂門被人推開了。
解二帶著一幫護莊隊走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侯明手下的一個分管京城治安的都頭,以及幾個官府衙役。
可憐的龜茲店家被一個護莊隊員提著脖領,臉色煞白的立在門框邊上,雙手扶著門框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朝著大堂里面看來,對凌晨露出一副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那都頭走過來后,先是朝著凌晨行了一禮,然后掃了一眼其他三人,自顧自的走到倒在地上的兩名西域男子身邊,伸出手摸了摸他們的脖子,又探了鼻息。
還行,還有氣。
招手叫衙役們過來將這兩人抬出去后,都頭走到凌晨面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侯爺,怎么寫?”
“光天化日,調戲女子,被臨潁侯制止。剩下的,按律法辦。”
“是。”
在得到了準確的回復后,都頭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看了一眼怒視凌晨的徐央,又重新看向凌晨,用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這個抓不?
凌晨冷笑一聲,對這都頭和聲說道:“你去忙你的吧,這里沒事了。”
“是。”
待他們走后,凌晨又叫護莊隊員們都出去,解二反手就將門關上了,只不過是從里面關上的。
做完這一切后,他就雙手交插在身前,站在窗邊目光灼灼的盯著沈閱他們三個,眼神中的警告意味十分濃烈。
這里是大鄭,而且還是汴京。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里,是龍給我盤著,是虎也給我臥好。
徐央顯然是被凌晨剛才的“戰場上技不如人,死了也是活該”的話給氣昏了,直接咆哮了起來:
“鄭皇得國不正,天下誰人肯服?不要以為偽定一時就能高枕無憂了,漢末魏武何其雄哉?不也一樣在赤壁折戟沉沙!
我大唐魚米之鄉、繁榮富庶,君王明達、臣屬齊心,將士爭先。想吃了我們,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副好牙口!
更何況,西有孟蜀,北方放眼望去全是未靖煙塵。凌晨,徽州軍的仇,我們遲早會加倍奉還的!!”
凌晨舉起手掌在面前揮了揮,十分嫌棄的說道:“你有病啊?能不能不要這么大聲?剛才吃了蒜吧你?熏死我了!”
頓了頓后,他不屑的看著雙眼都已經有些通紅的徐央,看來上次王臣鶴的確是把徽州軍給揍痛了,不然也不會讓這小子如此情緒激動。
其實軍馬、物資、兵器,甚至是士兵的性命這些損失,都是可以補充的。戰場上本就如此,哪有無傷通關的?作為武將世家的子弟,徐央不會不懂這些道理。
真正讓他破防的,還是徽州軍戰無不勝、所向披靡的不敗神話被打破了。那可是他們的驕傲,是多少人用性命換來的聲威和榮耀,就這么被王臣鶴擊的粉碎。
沒有了徽州軍的威懾力,甚至都不用大鄭出兵南征,唐國內部的小山頭們就會自發的開啟復活賽和獨立戰爭。
要是年紀大了的溫茂哪天晚上睡著后再也沒醒過來,那局面一定會更精彩。
瑯琊郡公的蓋世威名,是建立在無數馬革裹尸的枯骨之上。想必很多徽州軍的家屬或者遺孀都去找徐央老爹要說法了吧~不然這小子也不會這么唐,在大鄭的地盤上對大鄭開服玩家開噴。
但,那又如何?
你不死,難道我死?
凌晨原本是想著讓陳嘯把這小子直接埋進召陵縣的哪個田間地頭當肥料的,但現在他改主意了,一定要讓他好好活著回到江南。
他要讓對方親眼看到,剩下的另一半徽州軍,是怎么被天下大勢的車輪滾滾碾過,葬入歷史的塵埃中的!
殺人誰不會?
老子要誅他的心!!
“那你就好好睜大你的狗眼,仔仔細細看清楚。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當年蜀吳合力抵抗,最終還是三家歸晉。今天的蜀唐也不會例外!
更何況唐國內部是什么情況,地方上又是什么情況,街頭巷陌又是如何的民力枯竭、怨聲載道,你們要比我清楚。在這里比誰聲音大是沒有用的,我給你個機會,來日,戰場上自見分曉!”
炮轟完徐央后,凌晨又看向周襄和沈閱,也沒把他們落下:
“你們的對手不是我,也不是大鄭皇帝,而是蕓蕓眾生、天下百姓。經歷了這么多年的征伐和戰亂,現在的他們迫切的渴望得到一個安穩、和平的生存環境,這其中當然也包括江南的百姓。
神州必須統一,也必將統一!不會因為誰的個人意志而改變。你們都是人中俊杰,最好靜下心來思考一下,掂量掂量自己或者自己背后的家族,擋不擋得住這洶涌民意!!”
說罷,他便彎腰提起椅子后面的疙瘩寶,在不理會三人,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解二連忙伸手打開門,等凌晨出去后,他回頭看了一眼還佇立在空曠大堂中的三個公子哥后,露出了輕蔑的笑容,也抬腿跨出了門檻,“砰”的一聲帶上了門。
大堂內,徐央頹然的坐了下來,又怒又氣。周襄用手指劃拉著桌面,眉頭緊鎖。
沈閱望著已經關上的堂門,又緩緩將視線移向窗外的西市建筑和遠處的木樓瓦屋,一雙眸子在瞳孔中左右微動,腦海中不斷重復著凌晨剛才的話語,最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重的吐了出來。
凌晨說的是事實,也是歷史一貫的規律。可身處其中,他們的內心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觀念和現實。
而且,由于受到忠君思想的長久熏陶,他們也不允許自己接受這種觀念。
二五仔是沒有出路的,在水晶沒有爆炸之前,很少會有人呆在泉水里不出來清兵,都會盡力去做最后的嘗試。(當然,收到國服第一瑤電子轉賬的另當別論)
沈閱他們打的還是晉級賽,勝利方的獎品,是整個天下。
——
伸手逗著籠子里的疙瘩寶,悠哉悠哉的在街上晃蕩,凌晨的心情格外舒暢,今天又裝了波大的!
一想到剛才那三個小子被自己用長輩的口吻訓成了孫子,臉上浮現出既想爭辯、又不知從何說起的精彩表情,他就一下樂出了聲。
“公子,剛才那三個都是什么人啊?”
一旁的解二剛剛明明感覺到自家侯爺跟那三人劍拔弩張,仿佛下一刻就要動手了。可是一出門侯爺就將此事忘在了腦后,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還有興趣逗他的癩蛤蟆。
“唐國象牙塔里的公子哥。”
聽完凌晨的回答后,解二雙眼頓時瞪大:“你是說,他們就是秦王上次說的唐國使團里的人?”
“嗯,對呀,三個小年輕還挺有趣兒。”
解二聞言不禁偷偷撇了撇嘴,說得好像你多大一樣,你們看起來也就一般大好吧……
“我記得秦王上次說,他們之中有一個叫沈什么的,寫詩很厲害,侯爺你跟他們比詩了嗎?”
凌晨聞言一愣,在人潮熙攘的街上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解二,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后,斜視著問道:“老二,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解二懵了,疑惑的問道:“沒…沒有啊!侯爺,你干嘛這樣說?”
凌晨不滿的看著他說道:“李白這個人你聽說過沒有?”
“蕓娘近些日子在教孩子識字,我也在旁邊陪著,所以聽到過一些,這人好像寫詩很厲害。”解二微微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嗯,沒錯,”凌晨閉著眼點頭說道:
“可他為了避我鋒芒,直接選擇比我早出生幾百年。連他都要笨鳥先飛,沈閱這個初生牛犢配跟我談文章嗎?他夠資格嗎?我是隨便誰都可以來跟我比詩的人嗎?”
“……”
解二被凌晨的話給繞暈了,過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弱弱的小聲問道:
“侯爺,你不會是……比不過他吧?”
凌晨“哦”了一聲,仰天長嘆,又面色惆悵的“嘖”了一聲:
“唉!最近平云跟我說印刷坊的產量提不上去,急需一批倒模燒字的勞工。聽說待遇豐厚,而且每天只需要干夠六個時辰就能回家躺在床上睡大覺。
時間緊任務重,他們已經分成兩撥人,晝夜交替、燈火通明的在夜里干了。就是…他說愿意在夜里干的人比較少,因為又困又乏,還得賣力氣。
不過我看你就很有力氣嘛~你瞧瞧你這健壯的胳膊和大腿,而且你這小肚子都多圓了?該減減肥了。明天你就去易陽侯府報到吧~你放心,平云跟你也是老熟人了,不會卡你入職的。”
說罷,凌晨便哼了一聲,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解二猛的反應過來!侯爺這是要讓自己上夜班、順帶還高強度勞動啊!
這不行呀!自己最近本來就有點身體不濟,惹的蕓娘怏怏不快,再熬夜干活那不徹底廢了么!!
一念及此,他連忙大喊著追了上去:
“侯爺!侯爺!你聽我說,剛才我好像鬼上身了,你聽我給你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