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丫看了看外面堆放著的衣服,那些都是要去晾曬的,她還沒有忙完。
“怎么,你才來我家多久就要不聽話了?”
“我讓你做的事情,你是一件不做,除了這些字帖,還有那邊架子上的書,前段時間下暴雨都潮了,明日你搬出去都晾曬一番。”
這丫頭喜歡看書。
可惜認識的字不多,偶爾翻看到感興趣的書,也得絞盡腦汁地去想,想上一整天都未必能夠想出點兒頭緒來。
四丫乖乖點頭, 表示自己知道了。
磨好墨便在一旁的小木桌前坐下,這桌子是專門給四丫寫字用的。
陸家的人發現四丫不光行為舉止很是秀氣清雅,就連寫字拿筆的方式都很好看,一眼便能看出是從小就受過良好教導的。
若非家中富貴,定然是教不出這般模樣的孩子來。
光是看她的行為舉止便能看出來了。
天耀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便繼續看手里的書本去了。
四丫拿著筆,雖多數字都認不得,但一筆一畫卻有板有眼,落筆生字,一手小楷寫得很是好看。
“今日你需得寫完這些才能吃飯,明白么?”
四丫乖巧點頭,他的屋子里很涼快,外頭的暑意都進不來。
今日熱的厲害,陸晚又往冰鑒里加了冰塊,融化得快,這熱意總是退不下去。
“怎么了?”
趙元烈看完了信,眉頭深深地擰了起來。
二人四目相對,他想了許多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雁兒在半路被劫,叛軍入了京城,衛將軍急召舊部回京。”
“所以,你要歸京?”
“軍令有召,不得不回。”
一日是兵,終身是兵。
且雁兒被劫,便是因為對方知曉護送之人乃衛將軍親信,以為親信護送,定是對衛臨極為重要之人。
數十親衛被殺,雁兒下落不明。
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上京經歷一遭,原以為等護送到了云縣 ,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
沒想到半路又出了這樣的岔子。
“何時出發?”
“半月后?!?/p>
“好端端的,怎么會有叛軍呢?”
陸晚一邊收拾著屋子里,一邊喃喃著。
趙元烈看著她在屋中忙碌的身影,忽然上前。
“娘子?!?/p>
那寬闊的胸膛將她從身后攏入。
“我不會去太久的,更不會一去不歸,等剿滅了叛軍我便回來?!?/p>
“夫君這是說的什么話,你是去保家衛國誅殺叛軍,你有你的事,我也有我的事?!?/p>
“我還想著將來能去上京開酒樓開糖水鋪子呢?!?/p>
“你我志向不同,大丈夫當英勇無畏,夫君盡管去了便是,這家里有我在,孩子們也貼心懂事,不會出什么亂子的。”
他把陸晚抱的很緊,后背落在他的胸膛上,很熱很燙。
細微的光影透過窗欞勻在二人身上,將那擁在一起的身影拉得狹長。
“我知娘子與別人不同,聰慧過人,但放娘子一人在家照顧孩子們,我總歸虧欠于你,外頭的流言蜚語甚多,娘子不當一回事,可卻也攔不住他們的嘴?!?/p>
外頭的人說話難聽,什么話都能說得出來。
上回那戲子不消停,不知怎的就傳出他與戲子有染的事情,連那故事都編了好幾個版本。
便是城防軍里頭的弟兄們也要來問上一嘴真假。
即便他們都不在意,可有時候他們的唾沫也是能淹死人的。
身為丈夫,他虧欠于陸晚的,身為父親,他更是虧欠于幾個孩子,自小不在身邊,一去邊關數年,再回故土之時,孩子們都已經長大了。
如今這一切安穩的生活,都是娘子辛辛苦苦掙來的。
說到底,他才是個既得利益者,一直以來都享受著陸晚帶來的安逸日子。
如今他又要出遠門,此一走,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留陸晚一個人在云縣,心中終歸不安。
“若是將他們的話放進了心里,我豈不是早就死了?”
“他們要說就說去吧,實在聽不下去,便放一把火出出氣也好?!?/p>
陸晚倒是沒什么別的心思,他去上京剿滅叛軍也好,去戰場殺敵也好,活著就行,去哪兒都無所謂。
她向來一個人習慣了,她更不是一個離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她離了誰都能活。
他抱緊了陸晚,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鼻息間盡是她身上的味道。
“娘子……”他低聲喃喃著,沉磁的嗓音帶著對她的眷念。
“夫君這是在做什么,可是因為舍不得我?”陸晚用打趣的口吻說著。
這個男人鮮少有表達情緒的時候,這般黏人更是少見了。
“嗯?!?/p>
但這會兒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反而是讓陸晚有些吃驚了。
“還有半個月呢?!标懲硗屏送扑?,天馬上要黑了,孩子們也要回來了。
陸家小院兒里,飯桌上,四清一直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終究還是沒敢,想著還是得先問問爹的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就去了小海棠的住處接她。
這是陸晚第二次見到李云香,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正懷著雙胎難產,如今再見,腹部依舊高高隆起,想來要不了多久就又要生了。
她看著停在巷子口的馬車,雖說算不得有多豪華,可普通人家是坐不起馬車的。
目光幾經輾轉,最后落在了陸晚的身上。
明明她們的歲數是差不多大的,可陸晚瞧著卻要比自己年輕許多,低頭看著那抱著孩子的雙手,本該如她那樣白嫩纖細。
可卻枯黃如樹皮,掌心里更是有常年干活累積下來的老繭,手指粗短,指縫里藏著污垢,很是難看。
布巾里藏著的頭發更是成了一綹一綹的,因打結而糾纏在了一起。
反觀陸晚,哪怕沒有錦衣華服,卻也干凈利落,光是瞧著就足夠令人賞心悅目的了。
“娘,上車吧?!?/p>
小海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李云香有些局促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要不我還是坐牛車吧,我怕弄臟了你們的馬車?!?/p>
“馬車寬敞坐得下,你還帶著孩子,牛車多有不便?!?/p>
陸晚話音落下時,她的頭也跟著垂了下來。
手指不由得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