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影石的血色畫面在院中展開，干尸眉心的血線觸目驚心。

水月手中的茶盞碎裂，滾燙的靈茶順著指縫滴落，又凝結成冰。

她周身寒氣爆發，石桌覆蓋上一層霜白，那些畫面中扭曲的尸體，眉心刺目的血線，無一不在刺激著她的神經。

“好一個天魔門，膽敢如此猖狂！”

水月聲音冷得刺骨，天魔門做下此等惡行，又栽贓給碧霄宮。

還敢毫無下限地屠戮凡人，還是在他們山腳下行此等事，這是在對他們下戰貼。

慕長歌眉頭緊鎖，目光盯著被魔化的那些弟子，毫無意識地屠戮了整個村莊，到最后連自身氣血，被陰無涯所汲取。

“圣主，這件事可曾告知他人？”

慕長歌語氣低沉。

葉靈曦搖頭，“我讓莫青云封鎖了消息，山下的弟子，也被召了回來，此行需要有個精通陣法的人，以免中了魔門的算計。”

“所以，圣主是要我出手？”

水月指尖輕敲石桌，紅唇微抿，冷靜下來的她，察覺到了葉靈曦前來找她的用意。

“我思來想去，唯有師妹最合適。”

葉靈曦不置可否，轉動著手里的茶杯，“反之，我們興師動眾，派出大批弟子以及各峰首座，目標過于明顯。”

“師兄覺得呢？”

水月玉足在慕長歌腳背上碾了碾。

慕長歌抿了口茶，瞥了眼兩女投來的視線，輕咳道，“兩位師妹，老夫不過是宗門里的閑散長老，我就不...咦....”

他被水月揪住了耳朵，“師妹，松手啊，要掉了！”

水月翻了個白眼，這個臭男人，還真是裝上癮來了。

魔門死灰復燃，他就那么漫不經心么，還有，葉靈曦為何要找她，他就看不出來么。

這個時候了，裝哪門子糊涂。

他心里的那點小九九，肯定瞞不過她，等到葉靈曦一走，他絕對會偷偷離開碧霄宮。

另外，她不是真的生氣，拉扯慕長歌的耳朵，自有一番用意。

她松了手，挑眉看向葉靈曦，“為何不讓雷師兄去，他可是化神巔峰，解決這點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雷師弟劍意剛猛，又意氣用事，很容易遭了算計，師妹你心思靈活，修為勝過他，你去我最為放心。”

“師姐就不怕我獨木難支？”

望著葉靈曦蠕動的紅唇，她突然輕笑，“明白了，圣主真正放心的不是我，就怕讓你失望了，師兄上了年紀，何況他受傷了。”

“可是北邙山脈那一戰？”

葉靈曦心中一緊，下意識問。

隨后，水月的話讓她不禁抽了抽眼角，又見她笑吟吟地道。

“喏，耳朵啊。”

她指了指慕長歌的耳朵，“師兄的耳朵被我給扯傷了。”

“……”

葉靈曦無語，額頭垂著黑線，“師妹，此事關乎碧霄宮，以及...”

“圣主！魔門之事，我責無旁貸，師姐獨自找我，或與我傳訊，水月絕不推辭，可！”

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杯中茶水濺落，俏臉泛著寒氣，“你偏偏來了桃林，更是當著慕師兄的面跟我說這些，真當師妹蠢嗎！”

葉靈曦指尖一頓，又不由得苦笑。

果然。

水月的溫柔，只針對于慕長歌。

稍微有點小算計，就會惹來她極大的反感。

“師妹誤會了，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她袖中滑出一卷玉簡，“我恰好得了套陣法圖，想著與師妹的功法相合，就當師姐給你賠罪。”

“我破天峰不缺功法。”

水月看都不看，冷哼道，“你是圣主，你讓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但不要算計我師兄！”

她那美眸與葉靈曦瞪視，絲毫不退卻。

水月不知道慕長歌為何隱藏自己的實力，可他這么做一定會有自己的用意。

即便沒有用意，他既然選擇隱瞞，那她就會幫他到底，哪怕他只是想待在這桃林，只為一份清凈。

未必不是這份清凈，才讓師兄的心境與他人不同，這才能夠更好的感悟大道，練就了一身匪夷所思的實力。

慕長歌看著水月如同一頭小老虎般的張牙舞爪，差點感動到哭。

這妮子能處啊。

有事她是真上，這股護犢子的勁頭，誰見了不喜歡？

不過，他畢竟是宗門的長老，也做不到袖手旁觀，既然葉靈曦要試探，那由得她就是。

氣氛沉默了半晌，水月再度開口。

“好，我去！”

她紅袖一揮，石桌上的冰霜消融，眸中戰意凜然，“師姐，你好好養傷，方才小妹一時情急，無禮了些，莫要見怪。”

水月盈盈一禮，正要離去，卻被葉靈曦叫住。

“此行，請師妹為蒼生，為碧霄宮，為門中死去的弟子！”

她取出一枚冰晶，內里封印著一縷金色火焰，“凈世蓮火，清璃師姐飛升前留下的，我煉化了一部分，剩下的這些送給師妹了。”

葉靈曦將冰晶推給水月，“莫要推辭，此物對魔氣有克制力，可用以護身，也可免遭魔氣侵蝕。”

水月指尖剛觸及冰晶，就有一股灼熱自指尖蔓延，那縷金色火焰竟微微跳動，似有靈性般向她掌心纏繞。

她沒有推辭，突破了法相境之后，覺醒了冰火雙屬性的玄鳥法相，凈世蓮火這樣的火種，對她修行大有好處。

水月將之收入儲物戒，紅裙翻飛間，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際。

葉靈曦目送她離去，轉而看向慕長歌。

“師兄，那我就不打擾了。”

她來得快，去得也快，似乎真的只是來請水月去解決這件事。

然而。

慕長歌站在原地，目光若有似無地掃向桃林某處。

他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往屋里走去，嘴里還哼著小調，“哎呀，這老胳膊老腿的，是該活動活動了。”

慕長歌剛進屋沒一會兒，又急匆匆地跑了出來。

他拿著先前水月換下來的那件破損衣裙，對著天空喊了聲，“師妹，你飛太快了，衣服都跟不上了，穿上再走啊！”

噗！

桃林暗處，正在偷窺的葉靈曦一個踉蹌，差點暴露了氣息。

她修行近乎千年，聽到過無數借口，像這樣睜眼說瞎話的，真的是大姑娘坐花轎，頭一回！

葉靈曦望著慕長歌追著水月遠去的身影，唇角微微上揚。

果然是他。

她已然確定，那個神秘劍修，就是這位他人眼中的閑散長老！

她永遠忘不了，那一劍誅殺陰無涯時的驚世風華。

長袍獵獵，墨發飛揚。

劍光如月，劃破長空。

那一瞬，天地靜止，唯有那道身影凌空而立，劍尖輕點，陰無涯的魔軀，如琉璃般寸寸崩裂。

沒有華麗的招式，沒有滔天的威壓。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劍，卻讓日月失色，山河噤聲。

那是絕對的強大，是她此生所見，最驚艷的一劍。

葉靈曦指尖輕抬，一道青光結界，無聲籠罩桃林。

“慕師兄，你既選擇藏鋒于此，那我便為你守住這片凈土。”

唰！

一道青色流光劃破天際，莫青云御劍而至。

“圣主，您可是派遣水月師妹離開宗門了？”

他實在放心不下，得知葉靈曦來了桃林，就追趕了過來。

看著葉靈曦點頭，他又問，“那慕師兄是去？”

“送裙子。”

“裙子？”

莫青云一怔。

“嗯。”

葉靈曦抿了抿嬌唇，“水月師妹飛得快，裙子沒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