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沅只想在孫主任面前留一個印象，連她這種在老師同學(xué)眼里成績最好的學(xué)生都落榜了，姜主任家女兒到底是有多厲害才能去華大？

孫主任只要聽到姜主任女兒讀大學(xué)的事肯定會起疑，他和姜主任是老對頭了，彼此幾斤幾兩以及各自的兒女是什么貨色，心里都一清二楚。

到時候?qū)O主任絕對回去查清這其中的貓膩。

姜主任想捂住他女兒去上大學(xué)的事顯然是不可能。

這才是姜沅這趟的目的。

只不過沒想到孫小麥誤打誤撞幫了她一把。

“姜沅，你別難過?！睂O小麥雖然沒心沒肺，但也知道高考的重要性。

她挽著姜沅的胳膊，安慰道：“咱們學(xué)校以前也沒出過幾個大學(xué)生，你沒考上也不丟臉?！?/p>

“再過幾個月又要高考了，你好好準(zhǔn)備一定可以的！”孫小麥把她爸激勵她的那一套用在姜沅身上，“你的前途一片光明啊，姜沅同學(xué)?！?/p>

姜沅抿唇，哭笑不得。

就這樣，她多了一個好朋友。

孫小麥在學(xué)校里也黏著她，一下課就去隔壁班找她玩。

看著眼前性格開朗的女孩，姜沅想了一下，柔聲道：“筆記里面有些東西剛開始你可能不太能理解，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在課后以及放學(xué)后給你講解一些重要知識點(diǎn)?！?/p>

孫小麥明媚的笑容僵在臉上，對上那雙真誠澄凈不參任何雜質(zhì)雜質(zhì)的眸子，拒絕的話卡在嗓子眼說不出來。

孫小麥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可是……可是有人說我不是讀書這塊料子?！?/p>

所以她對高考也沒有什么期待，她媽說了，考不上也沒事，到時候接媽的班就行。

可當(dāng)看到姜沅柔軟溫和的目光，她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孫小麥蔫了吧唧點(diǎn)頭：“好吧好吧，謝謝你啦姜沅。”

就這樣，課后孫小麥抱著一堆書來找姜沅，一邊聽她講題一邊咬著鉛筆，神情多少有點(diǎn)痛苦。

看到那些種類齊全的書，姜沅無奈輕嘆。

現(xiàn)在各種書本短缺，孫主任為了女兒，還真是費(fèi)了不少心思。

想到自己的父母，姜沅沉默了一下。

“姜沅？”孫小麥抬手在她眼前揮了揮，“你要上廁所不？咱倆一起去呀！”

“嗯，好。”姜沅回神，跟她一起出了教室。

……

晚上，孫小麥不同往常去院子里找伙伴玩耍，而是坐在桌子前發(fā)起了呆。

“怎么了孫小麥，知道姜沅太優(yōu)秀，受到打擊了？”孫主任下了班，看到女兒傻乎乎的樣子，有些擔(dān)憂。

他裝作毫不在意勸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姜沅會讀書，你呢會打籃球，人緣好，家屬大院的小朋友都愛跟你玩，這也是一種能力?！?/p>

孫小麥卻突然嘆了口氣。

“爸，我只是在想今天老師出的數(shù)學(xué)題有幾種解法?！?/p>

孫主任：“？”

孫主任愕然，小心翼翼試探道：“孫小麥，你腦子沒壞吧？”

“去！瞎說什么呢！”張紅梅一巴掌呼他腦門上，“你腦子才壞了呢！咱們家小麥現(xiàn)在好學(xué)了，她同學(xué)在幫她補(bǔ)習(xí)。”

孫主任眨了眨眼：“哪個？”

“就今天早上來家里找她那個，鄰居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咱閨女難得和同學(xué)關(guān)系親近?！睆埣t梅欣慰道，“那姑娘也是個好孩子，聽小麥說成績可好了，說不定補(bǔ)習(xí)完真的能考上大學(xué)呢！”

孫主任看看開心的媳婦兒，又瞅瞅發(fā)呆的女兒，他有些猶豫。

“我想到了！”孫小麥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房間里跑，抓起鉛筆就唰唰唰寫個不停。

孫主任被她這一驚一乍的樣子嚇了一跳，腳步不由自主跟過去。

孫小麥下筆有神，沒一會兒一整張草稿紙就寫滿了各種解題過程。

孫主任瞪大了眼睛，大氣也不敢出，生怕自己打斷她的思緒。

看了一會兒，孫主任悄悄退了出去，對老婆感慨：“咱閨女是真的開竅了?！?/p>

張紅梅沒好氣白了他一眼：“這是好事，趕明兒感謝一下人家家長吧，那個姜德勝不是你們車間的嗎?！?/p>

孫主任點(diǎn)點(diǎn)頭：“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不管那姑娘是什么想法，就沖她幫小麥補(bǔ)習(xí)，而且成效明顯，孫主任都該幫人家一把。

……

姜沅回到家里，二姐和姐夫已經(jīng)到了。

二姐在廚房幫忙洗菜，二姐夫在外面院子里殺雞。

姜二寶跟在二姐夫屁股后面，手里的碗裝滿了雞血。

看到她，二姐夫喊了聲：“回來了？”然后就沒了下文。

姜二寶有些不敢直視姜沅的眼睛，待會兒該怎么說？工作怎么來的？

這可是拿她通知書換的！

姜二寶心虛地別開眼，盡量不去看她。

姜德勝去打酒了，姜母在廚房削土豆，對洗芹菜的二女兒說：“你大哥自從娶了老婆心里就沒有我們了，老婆說啥就是啥，生怕踏進(jìn)這個家門一步?！?/p>

家里人都到齊了，就姜大寶和他媳婦兒沒來，姜母心里不爽。

因?yàn)榻髮氁婚T心思向著老婆，婆媳倆的矛盾越來越多，姜母嘴里一直在抱怨。

姜葉偷偷抬頭，看到她媽忿忿不平的樣子，本來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也跟著說大嫂的不是。

姜母這才氣順了些。

姜沅回來了，誰也沒在意，就連覺得心有愧疚的姜母也一門心思在想怎么在大兒媳面前揚(yáng)眉吐氣。

天色完全暗了下來，大院里有人在聽收音機(jī)，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

“今年共錄取大學(xué)生二十七萬……為國選才是各大高校的責(zé)任和義務(wù)，請收到通知書的同學(xué)們盡快到學(xué)校報到。”

姜葉看了眼姜沅的房間，問她媽：“姜沅不是參加了年底高考嗎？她沒考上？”

姜母聞言，不悅地扔下削皮刀：“可不是嘛，通知書都沒看見一張，她還想?yún)⒓咏衲甑母呖肌！?/p>

“你爸不同意，想讓她跟你一樣早點(diǎn)嫁人。”

姜母已經(jīng)開始炒菜了，姜葉被油煙嗆得眼眶濕潤，眼尾泛紅。

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姜德勝打酒回來了，還在國營飯店打包了半斤豬頭肉。

看得出來他今天是真高興，走路都是飄的。

大院里誰跟他打招呼都笑呵呵應(yīng)著，比以前好說話多了。

能不高興嗎？自己的評級解決了，工資又上漲了一截，小兒子的工作也解決了，而且姜主任也主動提了要和他結(jié)成親家的事。

車間主任是親家，他以后不得橫著走？

姜德勝現(xiàn)在看什么都順眼，就連木訥的二女婿他都笑著拍了拍肩膀。

“不錯啊小王?！?/p>

王衛(wèi)國受寵若驚，露出憨笑。

姜德勝心里更舒坦了。

二女婿雖然笨了點(diǎn)，但是為人老實(shí)厚實(shí)，丈母娘家有什么事都會來幫忙，回回手里不落空。

現(xiàn)在又要有個小女婿了，父母都是國營廠的工人，家里就一個妹妹，家底也殷實(shí)，他爸還是車間主任。

以后不得多幫襯大舅子和小舅子？

姜德勝心里美滋滋的，招呼姜二寶：“把豬頭肉提廚房去，讓你媽加點(diǎn)蒜苗紅辣椒炒一下?！?/p>

他四處瞅了瞅：“你哥咋還沒來？”

“不知道，反正我是喊了他們夫妻倆。”

姜二寶拎著豬頭肉閃身去了廚房，留下一臉不滿的姜德勝。

老大也真是，對家里的事一點(diǎn)也不上心。

知道的清楚姜家娶了個兒媳回來，不知道的怕是以為姜家嫁了個兒子出去。

“外公……”姜葉的女兒王苗苗怯生生地扯了扯姜德勝的衣袖。

姜德勝瞥了她一眼，沒搭理，轉(zhuǎn)身抱起后面的外孫王小滿。

“小滿啊，跟外公去外面看看你大舅舅回來沒好不好？”雖然心里埋怨著兒子，可姜德勝還是惦記著老大一家的。

王苗苗只能眼巴巴看著外公笑呵呵抱著弟弟出去。

快開飯的時候姜大寶一家才姍姍來遲。

姜母完全沒有之前埋怨的樣子，親親熱熱道：“小蝶快進(jìn)來吃飯，特意給你蒸了山藥雞蛋羹?！?/p>

金蝶不咸不淡喊了聲：“媽。”

姜母應(yīng)得歡，等大兒媳坐下來了，還特意把豬頭肉和雞肉換到大兒媳面前。

看著眼前綠油油的青菜，再看看對大嫂噓寒問暖的親媽，姜葉眼皮子都沒抬，早已習(xí)慣。

姜沅也來了，她沒有出聲，卻發(fā)現(xiàn)二姐總是在看自己。

等她看回去時，二姐已經(jīng)悄然挪開目光。

姜沅若有所思。

“今天把你們喊回來是為了慶祝二寶找到工作了，下個月他就可以去廠里上班?！苯聞倜蛄丝诜诰?，眼睛瞇了起來。

兩塊多一瓶的酒就是好喝。

平時他都舍不得買，現(xiàn)在家里四個工人，喝口酒咋了，又喝不窮。

“什么？”姜大寶被媳婦用胳膊杵了一下，不敢置信，“爸，二寶也能進(jìn)廠？”

見他一副不信的樣子，姜二寶又嘚瑟又覺得心里不舒服。

他喊大哥大嫂過來的時候特意沒說是因?yàn)槭裁词拢偷戎此纱笱鄣谋砬椤?/p>

現(xiàn)在反而被激起了火氣。

“你這啥意思啊姜大寶，就許你進(jìn)不許我進(jìn)？”姜二寶冷笑，“當(dāng)初咱爸為了把你弄進(jìn)廠，老本都賠進(jìn)去了，要不是二姐，你連媳婦兒都娶不著。”

“那你能好到哪去？”在老婆面前被揭了老底，姜大寶面子上掛不住，質(zhì)問，“你這工作是臨時的？也花了家里不少錢吧！”

“爸媽的錢我們也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