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張明遠突然用日語厲喝,北平口音混著西伯利亞寒流般的冷意。他扯開軍裝領口,露出半截鍍銀項鏈——關東軍特高課間諜的識別信物。程墨白適時舉起鍍金懷表,表蓋內側的櫻花徽章在晃動中折射出微光。
偽警察們驟然后退,膠靴在冰面上打滑。為首者舉槍的手開始發抖,防毒面具的呼吸閥發出急促的嘶鳴。他認出張明遠腰間銅制勛章的暗紋,那是731部隊核心成員的標記,上周在道里區秘密會議里見過投影照片。
"新京特勤隊執行任務。"程墨白用生硬的日語甩出密碼本,封皮上的血漬在暴風雪中凝固成暗紅色冰晶。他注意到偽警察的溥儀銀徽邊緣泛著銅綠,顯然是哈爾濱白俄作坊的仿品——和他們在教堂暗格發現的贗品如出一轍。
當沖鋒槍的保險栓突然彈開時,偽警察們如同受驚的鵪鶉四散奔逃。膠靴踩碎冰殼的脆響漸漸消失在暴風雪中,只留下MP18槍管滴落的冷凝水,在雪地砸出細小的黑洞。張明遠望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喉結滾動著咽下含片的苦味,防毒面具里的瞳孔收縮成兩點幽火。
"小心第三級臺階。"張明遠突然用北平話低語,呼出的白汽在門廳穹窿下凝成蛛網狀冰花。他手指掠過石壁上的浮雕,圣母像衣褶里的金箔早已被刮去,只留下凹凸的銅綠痕跡。穹頂彩繪玻璃在暴風雪侵擾下忽明忽暗,圣徒們的眼睛時而猩紅如血,時而碧綠似毒。
教堂內部空間遠比外觀更顯幽深,中殿的十二根石柱表面布滿鹽霜,每道凹槽里都結著冰棱。程墨白手電筒光束掃過告解室時,照見木柵上凝結的冰珠串,如同無數懸垂的淚滴。當他們踏上通往祭壇的旋梯,石階縫隙里滲出的黑色物質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氣中凝結成蠟狀,散發著腐木與硫磺混雜的刺鼻氣息。
"機關在第三級。"張明遠突然駐足,軍靴跟敲擊石階發出空響。手電筒光束里,那級臺階邊緣果然有道頭發絲般的裂痕,縫隙深處卡著半截斷掉的銅絲——顯然是觸發裝置殘留的蛛跡。程墨白單膝跪下檢查時,發現石階底部嵌著塊青銅銘牌,拉丁花體字早已被磨平,只留下十字形凹痕里積著冰碴。
窗外暴風雪愈發狂烈,教堂彩窗在風壓下發出呻吟。圣母懷抱圣嬰的琉璃突然炸裂,彩色玻璃碎片混著雪粒傾瀉在祭壇上,月光透過缺口將耶穌受難像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張明遠摸到祭壇下方暗格時,朽木突然斷裂,露出半截嵌著銅釘的橡木匣,鎖眼處凝結的冰晶在晃動中簌簌掉落,發出細碎的晶體破裂聲。
地窖寒氣如薄刃掠過裸露的皮膚,程墨白呼吸間凝結的冰珠在防毒面具里簌簌墜落。手電筒光束掃過拱頂時,數萬根冰凌折射出幽藍磷光,恍若墜入冰河世紀的巨獸腹腔。二十具少年軀體以軍姿封在冰墻內,霜花在他們睫毛上織出蛛網,每一張臉都像被時光啃噬的鏡像——同樣的眉骨轉折,同樣的淚痣位置,連右頰酒窩的弧度都與他如出一轍。
"丙字號培養基……"張明遠突然用匕首尖敲打著冰面,刀刃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氣里燃起白霧。程墨白注意到最外側尸體的右手呈現詭異的青紫色,指骨因用力過度而刺破皮膚,半頁泛黃的實驗日志卡在凍僵的指縫間。當他用鑷子夾取日志時,冰晶碎屑簌簌墜落,在防彈背心表面積成微型冰川。
"用血。"張明遠突然扯開作戰服,北斗胎記在冷光下泛著尸斑般的青紫。匕首劃過左臂的瞬間,鮮血竟在涌出前就凝結成冰碴,他不得不將傷口貼近防毒面具的呼吸閥,用呵出的白汽融化血珠。暗紅色液體滴在日志表面的瞬間,程墨白聽見冰墻深處傳來細胞分裂般的細碎裂響。
文字在血漬暈染中浮現,像是被喚醒的遠古細菌。程墨白的手開始發抖,戰術手套與冰面摩擦發出指甲抓撓黑板般的銳響。日志邊緣浮現的"程氏基因"字樣帶著灼燒痕跡,顯然是經過液氮冷凍又急速復溫的特殊處理。當他讀到"腦控成功率提升65%"時,冰墻深處突然傳來鐵鏈拖拽聲,二十具尸體的瞳孔在月光下同時收縮成針尖狀。
張明遠突然將匕首插入冰縫,鉑金刀刃與未知金屬相撞迸出火花。程墨白這才發現每具尸體后頸都嵌著六邊形接口,邊緣泛著與匕首相同的鉑金色澤。冰墻深處傳來機械運轉的蜂鳴,頻率與南京警備司令部密電里的摩爾斯電碼完全吻合——那是他們此次東北之行的目標聲紋,此刻正從二十具"克隆體"的喉結處共振而出。
老式吊燈在賓館房間投下昏黃光暈,墻紙霉斑在暖氣管的嗡鳴中微微震顫。張明遠蜷縮在鐵架床上,作戰服后腰滲出的膿血已將床單蝕出暗褐色孔洞,腐爛的甜腥氣混著哈爾濱紅腸的油脂味在空氣里發酵。他忽然扯開襯衫,潰爛的傷口如同盛開的紫羅蘭——邊緣結著冰晶,中心卻冒著硫磺色的熱氣。
"血包……在實驗室……"日語詞匯混著肺泡破裂的濕啰音,他抽搐著去抓枕下的懷表,鍍金表殼早已被啃噬得凹凸不平。程墨白注意到他瞳孔正在收縮成針尖狀,這是腦神經受損的典型征兆。當張明遠突然用日語背誦《陸軍步兵操典》時,喉結處的北斗胎記突然暴起青筋,仿佛有**寄生蟲在皮膚下游走。
程墨白抄起銅鎮紙砸向后頸,悶響驚飛了窗外電線上的烏鴉。懷表墜地瞬間,玻璃蓋彈出半頁帶血的密碼本殘頁,邊緣還沾著人體組織碎屑。他在張明遠貼身口袋發現的字條浸著汗漬,鉛筆字跡被體溫洇成烏云:"圣瑪麗大教堂冰窖第七具,見舌底鑰匙。"